“看什么?我说错了吗?”
“你没错,”傅泓之把信用卡收回去,“是我错了。”
胡金不是没有钱,只是他的钱和他一样掌控在母亲手里。
胡金要自己去对抗强势的母亲。
他需要自己长大。
傅泓之终于知道花斐为什么非要保住刘芳的子宫了。
愚昧观念在很多家庭根深蒂固,对胡老太太来说,刘芳这个人或许不如子宫重要。
花斐早就看透了。她只是一个医生,没有能力去除陈腐的观念,也明白刘芳没有勇气脱离这个家庭。
她拼尽全力保住的不止是一个小小器官,而是刘芳在家里的立足之本。
傅泓之想到此,心情格外复杂。
为刘芳,更为花斐。
她不可一世的外表下,到底品尝过多少人情冷暖?
时间过了零点,该回去了,傅泓之和花斐道了晚安,下楼取车。电梯一层一层往下,傅泓之却没有去地下三层职工车库,而是停在一楼,走到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罐冰镇可乐,反身回到了四楼,推开产科办公室:“花……”
花斐显然累了,靠在椅子上,紧闭双眼。
傅泓之侧身到门外,正要打开易拉罐,却见蒙朝霞脸色沉重地走进去:“出这么大事,为什么不通知我?”
花斐眯开一条缝,眼珠转了半圈,又慢悠悠合上:“通知你有用吗?”
“产妇大抢救,要第一时间产科质量管理办公室,通知总值班和医务处,你不知道?”
“我通知了!”
“是你通知的吗?明明是别人传过去的。”
“有区别吗?”花斐翘着腿,和蒙朝霞抬杠,“反正他们知晓了。”
“大出血,按照指南应该切子宫了,你为什么不切?”蒙朝霞搬出行业规范。
“我能保住为什么要切?”
“你以为你在创造奇迹?不是!你这是赌徒心理。拿病人的生命赌奇迹,属于严重不负责任。”蒙朝霞说得激动,口唇发紫,手指哆嗦。
花斐照旧阴阳怪气:“我救病人从来不靠赌,靠的是我经年累月的训练,靠的是实力。奇迹?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投机?”
“你——”蒙朝霞反身锁上办公室门,“你到底想干嘛?”
花斐转过脸去,岿然不动。
“我知道你不服气,但现在我是你上级医师,你有本事把我取而代之,否则产科出任何事你都得向我汇报。”
花斐豁地站起来:“拿职称压我?”
蒙朝霞和她牢牢对视:“怎么?你压别人就行,别人正当压你,你就受不了了?”
花斐不忿扬手:“别混为一谈。”
蒙朝霞反唇相讥:“你这么想自己做主,那就晋升副高。要是没论文没课题,我可以......”
花斐呸地一口,大怒:“蒙朝霞,你文章厉害,你副高,是我领导,行,我可以干活,荣誉归你,我无所谓,但是,能不能别用你的科研来恶心我?你的基金,你的论文沾了多少血,你心里没数吗?”
蒙朝霞圆而憨厚的脸从灰白涨成了紫黑,缓了好大一会,忍着满腹的难受摆事实讲道理:
“产科是一门科学,科学的发展是曲折的,有时候难免会付出代价,咱们不能因噎废食。比如子痫的诊疗,都是通过科研一步一步建立起来的。你不去探索,不去创新,产科不发展,那我们和古代横生用刀割,难产用拳揣的接生婆有什么区别?”
花斐冷笑:“行。你走你的阳关道,我做我的接生婆。我就是一辈子只是主治,也绝不吃一口人血馒头。”
“你......”蒙朝霞嘴皮子没花斐利落,嗓门也没她大,吵两句就落了下风,气呼呼地撂下一句,“没有科研,没有高级职称,你再有能耐也永远不能独立管病房。”
“你敢威胁我!”
......
里面吵得天翻地覆,傅泓之真担心她俩扯头发打起来把办公室点了,想拧开一条缝看一看,冷不丁被一双大手拉到一旁。
桑临渊比了个嘘:“她俩从毕业就开始吵,别做无用功了。”
傅泓之奇怪地:“因为什么?”
“说来话长。”
傅泓之文质彬彬,却要和这两搭档,桑临渊不禁对这位夹缝生存的引进人才充满同情。
“好吧,你早晚得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