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签盒从沈尽寒手中滑落,像无根的柳絮毫无目的地坠落,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的文件上,混乱不堪。
闻栖眼看着面前的人抬起迷茫的面孔,薄唇微启,透露着不敢置信:“什,什么?”
沈尽寒的两颊肉眼可见地红了,纤弱的脖颈也连带着染上怯意。
面对闻栖露骨的打量,沈尽寒的眼神左闪右躲,最后像个败者一样垂下脑袋,默默捡拾起掉落的棉签。
“和你有关系吗?”
他的声音很冷淡,像是要借此来伪装成熟的模样,但泛红的耳垂无情地揭露出他在这方面的纯情。
闻栖轻笑出声,用掌心盖住眼皮,以免眼神中的笑意逃逸出来。
“沈尽寒啊沈尽寒,你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啊。”
她突然来了兴致,在沈尽寒面前蹲下,用强势的姿态抬起对方的下巴,强迫与之对视,一如多年前的凌虐前奏。
熟悉的动作让沈尽寒的身体止不住颤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皱紧眉头等待着闻栖的处置。
鸦羽般的睫毛微颤,让闻栖晃了神。
她的眼神流连在他的五官,静静的观赏这株山巅雪莲。
沈尽寒天生长了一张断情绝爱的脸,目光所及之处的五官透露着清冷疏离,时常让人琢磨不出情绪,有时也让人生厌。
闻栖向来厌恶他对一切都不为所动的态度。
思至此,闻栖手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白皙的皮肤泛出暴力压制的红色。
“把眼睛睁开。”
她想从沈尽寒眼中找出一点情绪,生气也好、痛恨也好,只要不是平静。
可让她失望了。
沈尽寒顺从地像任人宰割的鱼肉,不怨恨、也不反抗,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一切,仿佛闻栖的作为无关痛痒。
“可以换个地方吗?这地上都是文件,我怕弄脏。”
“哈?”闻栖顿时失了兴味。
她用力甩开沈尽寒的下巴,对方毫无准备,身体向后倾倒,“咚”地一下撞在桌腿上,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没等闻栖伸手,沈尽寒自觉地挺起腰背,垂头等待下一场暴力。
他似乎认为闻栖还是那个习惯性向他施暴的人。
就算闻栖再迟钝,也看出不对劲来。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决定再试一次。
闻栖将拳头纂了又攥,在出其不意间向沈尽寒的面颊挥去。
沈尽寒下意识闭上眼。
一秒、两秒、三秒······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沈尽寒试探地睁开一只眼睛,正好看见闻栖冲他翻了个白眼。
沈尽寒:?嗯?
“沈尽寒,你是不会反抗吗?”
闻栖看着面前眼神呆愣的高岭之花,他用手肘撑着地板,柔弱却不可侵犯。
“有用吗。”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整理弄乱地衣襟,满不在乎地反问她:“你会打消所有的坏念头吗?”
“当然不会。”闻栖理所应当地回答他。
沈尽寒大概是猜到她会这样回复,了然一笑,将散落在地板上的棉签一个个拾进盒子,“你倒是坦荡。”
坦荡得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闻栖做尽了坏事,可又有着光明磊落的奇怪品格,向来不屑于隐藏自己的恶。
以至于沈尽寒想报复,却不知从何开始。
明明在见到她之前做好了周密的复仇计划,可真正面对她之后,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的校园天台,他下意识地顺从,止不住地向闻栖呈现自己的弱点,希望她挥刀斩向他,同时又渴望着她的拯救。
他大抵是病了,又或者是从未痊愈过。
闻栖在沈尽寒面前拍了个掌,唤醒了发呆中的人。
“报复人的小阴招回去想,我现在有问题问你。”闻栖又郑重地问了一遍:“你有和女人睡过吗?”
闻栖两次提及这个问题,倒不像是单纯为了取笑。
“你问这做什么?”沈尽寒还是避而不谈。
“行吧。”闻栖换了一个思路继续问,“那你设想一下,如果你和一个女人在外过夜,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后,女人睡下了,你会选择留下来一起睡,还是会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等她醒过来?”
“你问这······”
“哎哎哎。打住!”闻栖伸出手制止了沈尽寒的发问,“你先回答我,我再告诉你为什么这么问。”
沈尽寒的眼神显得有些犹豫,不知道在纠结什么,眉头时而皱起。
又好像想到了一些特殊的画面,他拘谨地咬住下嘴唇:“我也许会,会一起睡下吧。”
不沾俗世情感的圣人染上情思凡尘,吐出情与欲相关的言语,总是难免让人心痒难耐,好奇谁会是那个摘下神川雪莲的不俗之辈。
闻栖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深觉冒犯地补充提问:“如果是只见过一面的女人呢?”
她看到沈尽寒有一瞬间的破功,强行维系住清心寡欲的模样:“可能,会穿好衣服,直接离开那里吧。”
听到设想中的回答,闻栖低头,暗自思忖:果然是这样吗。
“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问这个吗?”
闻栖没打算隐瞒,但当下她有急需确认的事情,只是匆匆给他一个提示:
“你看完这些照片就明白了。”
沈尽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看电脑屏幕,强忍着心里的不适,仔细辨认这些“亲密照”里的蛛丝马迹。
“我有点事情,就先下班了,你也早点回去。”闻栖走的匆忙,只给沈尽寒留了个背影。
他皱起鼻子,鼻梁右侧的小黑痣上下耸动,轻微地表示不满。
闻栖就这样将他撇下,他很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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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
客人们披着夜色来此寻欢,歪七扭八地踏入灯火通明的大厅,直至身影被吞没。
闻栖远远地停下车,静静地打量这一鲜为人知的作乐之处。
“皇城”隐于闹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