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合金电梯里,闻栖伤残着腿,坐在轮椅上,腰板比之前挺得更直,极尽优雅之态,为的就是不被沈尽寒比下去。
她并不知道沈尽寒的走神,只是自顾自地谈论着:“不知道那女人的相机里都有些什么照片,最近得让公关部留意一下网上的风声了。”
那个女人成天蹲点,逮着她就是一顿拍,相机里估计有不少她的照片,但又不见她上传到网上,也不见她拿来恐吓勒索,闻栖想不通这个女人的目的。
她没留意沈尽寒的反应,继续说着自己关心的事儿:“她要这些照片干嘛呢。”
一间电梯,两个人,两种思绪,丝毫不关联。
直到轮椅开始向前移动,闻栖才反应过来沈尽寒的存在。
“对了,想问你来着,公司内部没有异样的动静吗?”
闻栖问的是照片相关的动静,但却收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如果是股票交易市场的话,确实有些异样。”
沈尽寒将轮椅停在紧闭的办公室门口,皮鞋踩下轮刹,他才侧身去转动门把手,厚重的木制大门撞在墙上,顿时生出一道风,卷起地板上的纸张,为轮椅的落脚预留出一片空地。
“稍微等我一下。”
闻栖看着沈尽寒匆匆弯腰,风卷残云地拾起堆积已久的材料。
地板逐渐变成原本模样,既熟悉、又陌生。
沈尽寒收完最后一张,将厚厚一沓材料堆在自己的桌上,小跑着来到闻栖面前,呼吸稍显紊乱。
“最近几天,我尽量都保持这个状态。”
闻栖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地板,“随你。”
反正轮椅碾过去,脏的资料也不是她的,她无所谓。
“你刚才说股票市场,股票市场怎么了?”闻栖扭头去看他,想要询问出个所以然来。
对方秀气的眉眼透出诧异,“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
该诧异的是闻栖才对吧。
沈尽寒将闻栖推至座位前,“等我一下。”
他两步并作一步,从小隔间里拉出一块移动白板,闻栖看到这块常年积灰的白板,才想起来办公室还有个隔间来着。
“你这是做什么?”
总裁办的窗帘照常紧闭着,暖黄的灯光将白板照出点黄,上面有记号笔写下的数学公式,闻栖不太熟练地转动轮椅,缓缓上前。
数字、公式和英文字母凌乱地分布着,它们的组合似乎有着不凡的含义,但闻栖没能理解。
她向沈尽寒投去疑问的目光,“什么意思。”
沈尽寒的手指停留在6480的位置,“这是截至5月24日,TOP GAME发行的股票总数。”
接着,他指向数字890,“这是内部人员持股数。”
闻栖不明所以,“你说的这些都是公开的信息,有心的一查就能查到,你想说什么?”
“股票总数减去内部人员持股数,再减去方志持有的620万股,就是剩余可购买的股票,一共是4960万股。”
闻栖耐着性子听完他的加减法,“所以呢?”
“闻总,但目前被做空的股票数量是5570万股。”
听到这个数字,闻栖先是笑了,继而否定,“不可能。”
“我一开始知道这个数字的时候,也觉得不可能,但这就是事实。”沈尽寒残酷地指向最中间的数字:“现在TP的股票做空率已经超出百分之百了。”
闻栖握着轮椅的手在颤抖,她根本没有办法相信这样一串荒唐的数字。
一家公司的做空率达到30已经是天文数字了,现在却告诉她TP的做空率达到了112%,这样的TP 还有希望吗?
“机构凭空捏造了5570万股票放在市面上流通,居然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看来他们是铁了心地认定TP会倒台,想从里面分得一杯羹。”
空头,是股票市场上人人喊打的老鼠,他们与所有人的期待背道而驰,是狼嚎哭声中笑得最大声的反派,像啃食腐肉的秃鹫,以企业破产为养料,所有企业、想要赚钱的人都不喜欢这群疯子。
现在的TP,就是被秃鹫盯上的伤残麋鹿,只待麋鹿倒下,他们便会蜂拥而至。
“5570万股?”闻栖感觉心脏在颤:“这群做市商是疯了吗?他们不怕闹出乱子?”
她用牙齿碾磨指甲,却难以掩盖焦虑,甚至懊恼。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计算题,她却没有看出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回国第一天,了解国内金融市场的时候。”
“那你为什么还要加入TP?”
闻栖不理解,在TP穷途末路的时候加入进来,沈尽寒这是图什么?
无助、迷茫,不知所措。
闻栖被阴浊的不安所笼罩,拇指的指甲嵌进肉里,她吃痛地收回手,但手里总是想要攥些什么东西。
她毫无办法,只能死死的扣住手边的轮椅扶手,冰凉坚硬的触感传入手心,勉强让她有了支撑。
“这样看来,我倒是个笑话。”闻栖自嘲一笑。
什么对赌协议,什么新部门,一切都像是跳梁小丑的无用功,她每一次信誓旦旦地夸下海口,沈尽寒只是付之一笑。
闻栖现在懂了。
或许,沈尽寒从来没有将她当成竞争对手,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
她濒临放弃的状态很刺目,沈尽寒扭过头,将白板翻转到另一面:“谁是笑话还不一定。”
闻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情绪可以如此丰富。
她心中暗灭的角落又明亮起来,“这还有救?”
不可否认,沈尽寒是个异常可靠的军师,他不仅擅于分析困境,也擅于解决困境,至少可以拯救被困住的闻栖。
闻栖对于金融市场一知半解,不解其中的门道,对于沈尽寒的献策,她听一半,忘一半,唯一能够做的只是选择。
“这取决于你相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