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拿出来?”
“对,然后……”
黛玉止住话头,有些激动的神色逐渐平静下来。
“然后什么?”雪雁开口发问。
黛玉犹豫会儿摇了摇头。
“算了,你们出去吧,把门关好,我自己慢慢整理吧。”
“诶这么多,”
雪雁话没说完被紫鹃拉了出去,自家姑娘明显有心事,这个时候问那么多打扰她做什么?
紫鹃雪雁二人出去关好门一左一右守在门口,黛玉也不着急把画册全拿出来,干脆从自己开头拿的看起。
她想了那么久,不在乎多等一时片刻。
开封是河南首府,其繁华景象比不上京城也别有特色,作画人心思奇特,不仅将主街画了,后面几页还分别选取主街几处细节放大记录下来。
讨价还价的买家,二楼临窗喝茶的老爷……
就好像发生在自己身边。
她从来没有机会上街。
母亲体弱缠绵病榻多年,在印象中姑苏和扬州的日子似乎不是读书就是看母亲喝药。
听嬷嬷说她也曾被父亲抱着去外面看过元宵灯会,只是,她想不起来了。
母亲没了,父亲也没了。
现在谁还记着找机会找理由带她出门呢。
黛玉轻叹口气继续看下去。
画册一共五幅主画,每幅主画又附带四张细节图,主画大致是主街民居巷衙门城郊城门等。
一座城差不多用四五个画册描绘。
开封,太原,保定,庐州,杭州……
黛玉只觉过去十几年没长的见识全在今日一天看尽了。
贾琏能看出的东西她自然也能,作画者应该没有什么名气,只是笔触如此老到成熟也是个难得的人才了。
黛玉沉迷其中,午晚饭随便吃了两口又投入进去。
王嬷嬷雪雁本要劝几句被紫鹃挡了回去,中间宝玉过来也被紫鹃三言两句哄走了。
人来人往,王嬷嬷雪雁替换着,紫鹃从始至终都在门口守着。
“紫鹃姐姐,这都入夜了,姑娘还不休息么?”
雪雁揉着眼睛替了王嬷嬷的班儿。
“要是老太太知道姑娘这么晚还熬着一定又要找人说咱们了。”
老太太那儿是否训斥紫鹃不担心,只是,姑娘实在也该休息了,明日还要早起请安呢。
这般想着紫鹃让雪雁守着自己轻手轻脚推门进去,只见黛玉坐在椅子上呆呆看着桌上画册,眼中泪光闪烁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姑娘?”
紫鹃上前,画册翻开的页面右下角标了城门楼三字,顺着看上去一个庄重古朴的城门楼挺立在画面正中。
“姑苏城?!”
紫鹃惊讶开口,话出口也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泪从何而来。
“我生于姑苏,但是却从来不知道原来姑苏城门是这样的。”
黛玉将手放在姑苏城三个字上。
“我应该见过的,但是我没有见过。”
这个地方她是有经过的,然而随父亲外出上任的时候她满心是母亲病体,后来跟随孙叔回去又因父亲新丧太悲痛也没有在意。
将来。
将来可能不会再有机会了。
“姑娘……”
“紫鹃,你给我说过城郊庄子的样子,我曾经很羡慕你,你知道自己的家乡是什么样子,而我,只知道一个名字。”
黛玉说到此仰头将即将落下的泪憋回去。
“现在我知道了,我再也不用羡慕你了。”
“姑娘!”
紫鹃顾不得是否得体直接将黛玉拥入怀里。
“您想哭就哭出来吧!”
紫鹃心思细腻,就是一直陪黛玉长大的雪雁都不能发觉的东西她都能在看眼里。
自家姑娘就是和人说笑时也总笼着一层愁绪,她以前认为是因为没有家了,直到现在才知道不仅如此,还有
找不到根了。
现在,她又找到了。
紫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哭了起来,眼泪落下滴在了黛玉头上,与此同时黛玉的泪也终于掉下,落到了紫鹃手背上。
“我不哭,谁说我哭了。”
一年多了,她终于切身体会了那个女子话里的意思。
“故土不在外而是在内,心有惦念身在哪里又有什么紧要。”
紫鹃悄悄擦掉手背的水渍,勉强笑道:
“是啊,姑娘没哭,连我都没看见谁敢乱说姑娘哭了!”
黛玉身体僵了一会儿随后将头埋在紫鹃怀里。
“谢谢,我记下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紫鹃想了想没有接。
这句话应该不是说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