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境况着实有些微妙。
天水离目光在多托雷与贤者之间游移，太巧了实在是太巧了，之前见面的时候她并未给多托雷有关合作的答复，那时候她就觉得这家伙是个笑不达眼底的危险分子，与他打交道就要做好被反手出卖的准备。
她摸不准多托雷对她是什么样的态度，不过鉴于他现在并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敌意，天水离决定顺水推舟，顺着合作这个话题赌一把。
心下有了主意，少女扬起下颌，嘴角浮现出讥诮的弧度。
“这就是教令院的待客之道？”
“将我约来此处商讨计划，这就是你们谈合作的诚意？”
她刻意摆出了一副傲慢矜贵理所应当的模样，乍一看还真挺唬人。
显然对面的贤者也被她唬住几分，贤者皱着眉审视她片刻，转向多托雷的目光中带着询问意味。
也就是此时，朱达尔带着几个佣兵回来复命。
“阿扎尔大人，那个女人逃走……呃……”看清身侧的人后，朱达尔卡壳了一下，继而指认起天水离来。
“是她！阿扎尔大人！我之前跟您提到的，那个超出虚空终端探测阈值的人就是她！”
然而一路沉默着被他们带回教令院的少女，此刻却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傲慢。只见他视线之中，那少女连目光都不曾给他分毫，只是微微扬起下颌，漫不经心地假意一笑。
朱达尔有些难堪，那一眼的意味再分明不过，这少女是觉得他还不够格与她对话。
“我说是怎么一回事呢。”
天水离直勾勾地对上了多托雷看好戏的目光，心中腹诽这家伙是真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就好像局势越混乱，他越是觉得有趣。像是接收到她心中所想，多托雷面上笑意又深几分，青年甚至抱臂立在原地，好整以暇地期待接下来天水离的表现。
“我收到多托雷与我面谈合作的信件，约谈的地方就在智慧宫。结果在我前来的路上，却被道成林三十人团的佣兵拦下，说是非要带我来教令院，我还以为他们是负责接引的。谁知道一到这儿，那群人居然要将我反锁在房间内。”
“你们对合作方的态度未免太过‘不分彼此’。”
朱达尔脑子里嗡地一想，一脸震惊。
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刚才发生的事是这样的吗？
但他此刻不敢开口辩解。
阿扎尔面色不虞。
他当上大贤者以来，还从未有人如此这般驳他面子。但眼下是他有求于多托雷，连带着这来历不明的小丫头，都能在他眼前目无尊卑地放肆。
大贤者面上阴翳一闪而过，再开口时却带着商量的口吻。
“这位女士是你的同伴吗？手下人没见识大惊小怪，若有招待不周，还望女士多多包涵。”
多托雷没有立即表态。
他这个位置正对着天水离，此时天已完全透亮，外面的光线透过青金色的彩绘玻璃打在地砖上，呈现出水质一样波光粼粼的青。而天水离站在那片投影之中，眼底转瞬即逝闪过一丝心虚，却强撑着气场与多托雷对峙。
输人不输阵嘛。
多托雷沉默太久，阿扎尔似乎也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不对，一时之间三人各自心思浮动。
反倒显得一边惴惴不安的朱达尔有些多余。
在场的几位都没有发声，朱达尔更是不敢突兀开口告退，他硬着头皮站在漩涡中心，大气不敢出一口。
这时候多托雷才微微颔首。
“确有此事。这位姑娘，确实是我的合、作、伙、伴。”
他故意加重了“合作伙伴”的发音，整句话瞬间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但此时再往身处追究，已毫无意义。阿扎尔心中清楚，只要多托雷一口咬定这丫头是他的同伴，那他便不能再对天水离下手。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他目光晦涩，最终摆了摆手，让朱达尔下去。
“原来是一场乌龙，”他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在天水离身上，淡淡一笑，“误会解开了就好，正事要紧，这位女士一定不会再追究的吧？”
原本面临的危机被多托雷轻飘飘几句话化解，天水离心底偷偷舒了口气，此刻又有了吐槽的心思。
这阿扎尔说话的语气，带着一股冠冕堂皇的熟悉味道，她瞥了眼朱达尔离去的背影，感叹这人不愧是阿扎尔的心腹，连这种颠倒黑白的话术都一脉相承。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悄悄抬眼打量多托雷，这家伙说话也是这个画风，他又自称学者，不会也是教令院出来的吧？
“当然。”
当然会追究。
天水离含笑回答。
她觉得有趣，这阿扎尔似乎跟多托雷达成了某种协议，需要依靠对方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看向多托雷的目光中却隐含不屑与轻慢，而他面上时不时掠过的防备又让人觉得，他对多托雷十分忌惮。
看来这两个人的合作之情也是十分塑料呢。
“既然误会解除，那就去工厂吧，想来等在那里的主人公，此刻早已等不耐烦了。”
对多托雷的提议，阿扎尔并无异议。
两人并肩迈开步伐，天水离犹豫要不要跟上，却见多托雷回头，似笑非笑地催促她：
“还不快走，我的合作伙伴。”
调侃意味满满。
这家伙怎么比她还会顺杆子往上爬啊？
*
他们来到了须弥城顶，从一座宫殿模样的建筑进去，拐角处有一架不起眼的电梯，阿扎尔在前方领路，率先上了那座电梯。
天水离将周围环境尽数收入眼底，宫殿四周空荡荡，脚下也是浮空的设计，似乎一不小心踏错就是万丈深渊，只有一座细窄的小道通往宫殿中央浮空的平台。
那平台宛如镂空的草木之实，仅剩表面纤维网状的细丝，远远看去像极了一盏精致华丽的鸟笼。平台之上有一绿色的球状结界，隐约可见其中一动不动的小小人影，如同一只被折断双翼的幼鸟。
什么人居然要被囚禁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