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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晏禾终究是寡不敌众,被残余的一人用剑指着脖颈。
少年安然立在原地,骨节分明的手上殷红一片,干涸的血凝在原本光彩夺目的罗缨上,他不反抗也不挣扎,似乎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他平静地垂下眼眸。就在剑要落下那一刻,隐匿在暗处的少女蓦然冲出,干净利落地刺向刺客。
鲜血倏地溅在水青色长裙之上,犹如绛梅炽盛,明艳张扬却又清冷无双。
她转头望向盛晏禾,清丽的面容上血痕点点,妖异姝美。
“阿禾,我可不喜欢你这样稀里糊涂地死去。”
毕竟,你还要亲手杀了我呢。
那刺客受了伤,却没有追击,反倒是灰扑扑地与刚刚爬起的同伴们溜走了。
奇怪,如果他们真要盛晏禾性命,为何如此轻易就放手离开了?而且从刚才的打斗来看,那几位大哥明显是在放水,有好几个动作连她这种高度近视都觉得慢。
只是不知道盛晏禾为何在最后关头如此摆烂,那剑都差点要刺向他脖颈了。
正思量间,温穗穗的下颌被温柔地抬起,有人正慢慢拭去她眼角边无意溅上的血迹。
是盛晏禾。
“穗穗。”
温穗穗听见盛晏禾默念着她的名字,莫名觉得别扭,浑身起了一圈鸡皮疙瘩,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开他为她擦拭的手。
面对她的抗拒,盛晏禾却反常地没有言语,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他只是简单地为自己包扎手臂,在触及那尽是血污的罗缨时,动作却是一滞。
此时已是黄昏。然而天边却黑云压城,隐隐有大雨瓢泼之势。
温穗穗心头暗道不好,雨珠便噼里啪啦地锤至她颊上。她赶紧拭去落进眼里的雨,拉起盛晏禾便想找个屋檐躲起来。
盛晏禾任她动作。一直到一处无人居住的院落檐下,他们才停下。
温穗穗伸手,豆大的雨滴落在她温热的掌心,冰凉的触感随着破碎的雨滴四散开来。
雨声潺潺,两人伫立,相对却是无言。
温穗穗出言,打破这沉闷的死寂。
“这雨可真大呀。”
盛晏禾没有回应。
少年郎长而翘的羽睫上落了些雨珠,雨水顺着他的手臂一路蜿蜒向下,未结痂的伤口处晕开鲜艳的红。
温穗穗无意间一回头,满目皆是那大片大片的刺目的红,整个人不由得一震。
“你伤口怎么裂开了?”
她赶紧搜寻着身上是否有多余的帕子,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一块,小心翼翼地为他重新包扎好。
盛晏禾安静地凝视着少女焦急的动作,却没有任何言语。如墨点漆的眸子见不到一丝光亮,像是失却魂魄的偶人。
“穗穗,你的匕首还在吗?”
温穗穗正忙着为他包裹伤口,无暇纠正他的称呼,胡乱应答了一声。
“可以借我一用吗?”
温穗穗正想将匕首递给他,倏尔反应过来,将匕首握在手中,警惕道:“你要匕首做什么?”
少年唇畔笑意分明,如月辉莹洒,温穗穗不由得别开了头。
“穗穗,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就算你要杀我我也不怕。温穗穗腹诽,终究还是将匕首递给了盛晏禾。
却不想他一拿到匕首,眸中顷刻间清光泠泠,果决地向自己脖颈一划。
“再见了,穗穗。”
那琢玉少年郎如是说,温穗穗甚至来不及阻止,只见那血轰然涌出,水青色长裙上刹那间血染成片。
她冲上去劈开少年拿着匕首的手腕,疯狂按住那不断涌血的伤口。
靠。
这都什么事啊。
我要回家,你可不能死啊。
少年的眸子逐渐失去了焦距。温穗穗心一横,将匕首放在少年手中,准备自己给自己来一刀。
恰在此时,白驹过隙的光阴蓦地停滞在原地。温穗穗亲眼瞧见,那喷涌而出的血液又回到了少年的身体里,骇人的伤口不断的长起,最后愈合如初,连一丝疤痕也瞧不见。
天道的声音在她耳旁回响:“温穗穗,你失败了。”
“你让我扮演凌晏如,我也兢兢业业地扮演了。你让我死在盛晏禾的手里。明明我差一点就要成功,你却突然钻出来说我失败了。”
温穗穗拼命忍住快要崩塌的心防,质问道。
天道似乎叹了很长的一口气,缓缓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温穗穗,你要记住,现在你的任务是要保护盛晏禾,直到补全小说的剧情。”
温穗穗无语凝噎。
“温穗穗,你只需在永和十六年前护他性命便可。”
永和十六年,恰好是凌晏如落在盛晏禾手上的那一年,亦是凌晏如性命的终结。
温穗穗放下心来,还好,只有两年的时间。
稳住,她可以。
在她同意之后,天道低语蓦地混乱难懂:“可笑,偶人竟然生出了心。原以为你的存在已是罕见,没想到他才是真正的风暴。”
温穗穗无暇顾及天道的碎言絮叨,赶紧查看盛晏禾的情况。
少年郎睁眼的那一霎那,停滞不前的时间立即恢复如常,马不停蹄地向前而去。
这世间一如寻常,似乎从未变过。
少女肌如初雪,桃花般潋滟的眼眸氤氲着薄雾,殷红的眼尾上还残余着水珠,裙上鲜血如瀑,可怖却也意外地妖异动人。
“阿禾,从今以后,你的命便是我的。你可不能再这样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