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姑娘,少爷交代我务必不能让姑娘受寒。”
“这雪才停一个晚上,又下了起来。”梁晓声接过伞,伞面是乌黑的苏绣清冷华贵,楠竹削成的伞骨温润如玉。
“就这一把伞吗?”梁晓声疑惑道。
“小的那把伞放在墙角了,姑娘不必担心。”
梁晓声说:“我的意思是,肖公子他没有吗?”
阿力这才反应回来,“少爷说了,给梁姑娘一个人就行,至于其他人就淋着吧。”
阿力像模像样地学起了张时臣的语调。
梁晓声瞥了眼萧桓道:“行了,你回去吧,我看这伞也挺大的,我与肖公子同撑一把就好。”
雪这么大,总不能自己打伞让人淋着。
阿力当时成了一个冰雕,看着萧桓与梁晓声同撑一把伞的背影,他在心里暗自垂泪:“少爷,小的对不起你。”
***
雪落在伞面的声音不断,萧桓撑得很稳,他的一半身子已经被雪打湿,而梁晓声分雪未沾。
萧桓说: “有个问题今早就想问姑娘但是一直没机会。”
梁晓声抬眸疑惑。
萧桓低头笑了笑:“见梁姑娘和御史大人交情甚厚,有些好奇罢了。”
“我曾受张府照料过,识得了御史大人,因为张夫人待我如女儿,我便唤御史大人一声哥哥。”
萧桓听后心情有些微妙,他忽然很想知道自己在梁晓声的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于是他便开口问道:“我记得姑娘曾说过有一个早去了的哥哥,不知姑娘的那个哥哥是个怎样的人?”
梁晓声听后微顿,摇了摇头:“我的哥哥很好。”
短短几个字,勾起了无数的陈年往事,那时候人小,父亲在大雪天里抱回来一个女孩说是以后给自己做妾。
但他那会哪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来了一个很好看很听话,还总闷闷不乐的妹妹。
梁晓声记得那时候,萧桓总板着个脸,就算是为了逗自己开心,也是板着个脸,上树掏鸟板着个脸,下水摸鱼板着个脸,被夫人罚还是板着个脸。
但他被官兵押走的时候,留给自己的最后一面,却是笑着的。
她的手心有些颤抖。
“肖公子,你想听一下我那哥哥的故事吗?”
萧桓点点头,“想听。”
梁晓声微微叹息。
“我并不是哥哥家的亲女儿。”
萧桓点点头,这他是知道的事情。
但梁晓声接下来说的话,让他如坠冰窟,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知道的秘密。
“我很小时候和母亲一起住,那时候就有一个男人常来看望我和母亲,后来母亲死了,他就把我接到了家中,在那里我遇见了哥哥。”
梁晓声后面的话仿佛跟着雪在散去,萧桓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爹不是说,梁晓声是在路边买来的吗?
如果这才是真相,萧桓垂眸看着梁晓声,那染上一丝哀伤的眉眼,鼻梁高挺,肤若凝脂。悲伤一点点爬上心头,萧桓第一次觉得冬天格外的冷。
***
崇景十六年冬,赶上了新皇登基以来最寒冷的一个冬天,整个京城一片素裹,老将军萧衡在府门前下了马,身上已经积了一层不浅的雪,怀中的女孩却分雪未沾。
夫人王氏带着十岁的萧桓一早便在轿厅等着了,看到萧衡领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孩时,虽然满脸不悦却还是接过下人递来的鹅毛掸子给他扫身上的雪:
“你这一走三月,我和桓儿在家等得急,你倒在外面过得滋润。“鹅毛掸子随着最后一个字重重的在萧衡得肩头一打,萧衡听出了王氏话里所指,随即笑着把身后的女孩拉到王氏面前:“夫人看这女娃生得如何啊?”
王氏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粉面团子,年纪虽小,但眉眼间却昭示着她那长大后的倾国倾城,女孩怯生生地拉着萧衡的手,眼睛不知所措得撞上了茶桌边萧桓的目光,年纪尚小的她并不能察觉眼前大哥哥对自己是善意还是恶意,只看到这个比自己高一半大哥哥从桌子上拿了一块糖果子递给自己。
“生得不赖,可是瞧不出半分将军的模样。”王氏也拿起一个糖果子,刚打算放进嘴里,一瞧竟是与粉面团子手里的一样,又嫌弃的扔了回去。
萧衡假装没看到这一幕,他弯腰把女孩抱起来:“不像我就对喽,夫人都夸我给桓儿找来的小媳妇漂亮那就是真漂亮的。”他用手捏捏女孩的小脸,笑着看向王氏。
“哎哟,这这这..”王氏回过神来忙得拍了拍手,然后从萧衡怀里接过粉面团子,顿时心生欢喜,看着愁容一扫而散的王氏,萧衡接着说:
“来时路上见有人卖女,我看这女娃乖的很,不忍她被随意转卖,便五两银子从那赖皮手中要了来,等桓儿束冠,这娃也刚好及笄,到时候就留给桓儿做个妾也好。”
知道这孩子不是萧衡的私生女,王氏喜笑颜开,她把女孩放在地上,拉起她和萧桓的手放在一起:“这娃有名吗?”
将军还没开口,女孩先发出了柔弱的声音:“晓声。”她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了看萧衡和王氏,又看了眼面前拉着自己手的俊美的哥哥,声音微微颤抖:“梁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