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挟着枯叶呼啸而过。
少女嗅到了刀尖上的血腥气,抱住双膝,蜷缩成一个团。面前黑压压的玄龙卫兵中,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骑在神驹上,正睥睨着她。
“太子的御前侍卫,是你杀的?”男人硕大的黑影笼罩过来,阴沉的声音在头顶盘旋,还掺杂几分隐忍。
听着纯黑斗篷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少女顿了顿,随即拼命摇头,口中惊恐地呜咽:“不,不是我,你们抓错人了!”
卫兵说:“城主,这妖女身上有红色胎记,跟画里一模一样。”
男人沉声道:“来人啊,把她抬起来。”
话音刚落,两个卫兵将少女强行拽起,任由她两条竹竿似的双腿拖在地上,素白的裙摆满是血污。
男人撩开了黑纱,九天寒霜的面容对上一双空洞的柳叶眼,她苍白消瘦,脸上不带一丝血色。眸中蒙着阴霾,整张脸在月光下晦暗无比,薄薄的发丝在肩头荡漾。
他冷冷地凝视着她,黑曜石般的瞳仁与黑夜融为一体,最后目光定睛在胸前的琉璃珠,“这是什么?”
“这就是普通珠子。”少女回过神来,楚楚可怜地咬着下唇,“不值钱。”
呵,普通珠子?这样的借口男人自然不信。毕竟在场的人只有他能清晰感受到空气中诡谲的腥香,那是魔物燃烧的怨气,正萦绕在身边。
他转了下手中的扳指,不愿多看她一眼,一声令下,“带走。”
少女抬眸的瞬间,满脸忧伤,“不要,我没有犯罪,不是我,不是我……”马鞭狠狠地甩过来,抽在脊背处的蝴蝶骨上,皮开肉绽,鲜血飞溅,紧接着锁链缠上脖子。
强烈窒息感令她眼前一黑,琉璃珠脱落,被她死死攥在掌心。
“放肆!”领头卫兵挥起马鞭,“敢违抗城主的命令,我看你是找打!”
就在闪躲的间隙,少女被强行拉上囚车,木制牢笼一声震颤,锁链发出哗啦的声音,大部队驭马回府,囚车动了。
路边风景缓缓后退,车轮吱呀吱呀地晃,少女身子弓成虾米,随之颠簸。
良久,身后传来卫兵交头接耳的谈话。
“你们知道吗?这香炉啊,原本是一大户人家的独门艺技,好好的修仙器皿现在成魔物了,哎,要是那香炉创始人知晓此事,还不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哈哈,言之有理。”卫兵嚼着鲜红的槟榔,歪着嘴道:“话说当年受仙门世家追捧的灵气香炉,如今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物,是谁带的头?”
“害,谁知道呢。”
队伍进行着,空中少女面无表情地摊开掌心,她意念成诀,黑色的琉璃珠泛起暗光,幻化成一只香炉,炉盖缓缓张开,袅袅的黑雾中崩出无数只小纸人。
一声爆响,强大的力量将几个卫兵猝然炸飞,伴随着烈烈惨叫,少女破笼而出。
“不好,是傀儡香炉!”
“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飓风裹挟着火星点子,混乱不堪,卫兵们齐刷刷地举刀迎战,少女满脸苍白,回眸的瞬间,背后鞭痕被牵引着,火辣辣地痛。
她在地上滚了一圈,锁定那个方才抽她鞭子的卫兵,抓住对方的头发,狠狠地往岩石板上一砸,蓦然“咚”的一声,大伙凑了过去,卫兵抬头,前额出现一个大大的血洞。
男人拉了下缰绳,驭马转身。
只见一道煞白的倩影悬浮在半空中,纸人们争先恐后地唰唰涌出,聚拢在一起宛如浮云,将她驼走了。
那团白色如孔明灯一般冉冉升起,一只掉队的小纸人如枫叶般迎风飞舞,飘啊飘,落在宽大的手掌。
男人垂着眉眼,盯着手里把玩的纸人,黑夜中硬冷的下颌线锋利得刺眼,直到前锋骑马掠到跟前,福了福身,却被他抬手打断了涌到嘴边的话。
“不用担心,本座已用绝命毒镖制住了她,此女中毒很深,跑不远的。”
*
深山里,夜幕低垂,哩哩啦啦的瘀血溅落草地,少女捂着毒镖的伤口,踉跄地穿过黑压压的树林,来到山脚下,吹了个口哨,随即蓄力跳上一辆推车,在锁链的牵引下,看到光秃秃的山顶有一口井。
山顶结界密布,瘴气弥漫,脚下的每一步都布满机关,她身体纵跃而过,精准地避开危险区,紧接着走向井口,按了上面的机关,眼前出现一个拴着麻绳的木桶。
少女坐在里面,缓缓下沉,落进地下五米后,木桶停在那块伫立的石碑旁,刀刻草书——寻春阁。
印着“陆雪缘”的腰牌嵌进凹处,随着机关的哐啷巨响,铁门开了。
昏暗的煤油灯光,研磨的沙沙声,浑厚的铸铜声,几个姑娘分工行动,炉料上火加热,倒入炉模,打磨完毕后,还有负责磨光和装饰的。
见少女摘掉斗笠,露出狰狞的伤口,姑娘们急忙停下手中的活儿,过来搀扶。
“雪缘姐姐,你受伤了,这是谁干的?”
陆雪缘靠在一个青衣姑娘身上,摆了摆手,气若游丝:“你们去忙吧,就让塘西陪我好了。”
姑娘们应声过后,分散开来,回到方才的位置,很快投入工艺制作。
半年前,寻春阁还是南湘城西街的一家瓦子,这里本来有个老鸨,因为凶狠残暴,虐待花魁,被姑娘们联手弄死了,带头的少女名叫陆雪缘,是寻春阁的头牌。
老鸨死后没多久,陆雪缘就带着姑娘们搬家了。从此,寻春阁就由瓦子变成了魔物坊。
陆雪缘成了阁主,这些姑娘每天帮她制作香炉、研磨薰球,或者骗男人进来,吸他们的阳气。
虽然她们是一群贱籍之人,但阁内生意很好,每日来自城内外的订单数不胜数,而且在南湘城,这样的地下魔物坊还有很多。
闺阁内,琉璃灯晶莹剔透,火光闪烁。
“嘶,轻点!”陆雪缘褪下半截袖子,趴在榻上,草药渗入流血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席卷而来,她闷哼,嘴里咬的毛巾掉在地上。
青衣少女嗤笑,动作放缓了些:“这点伤就哭爹喊娘,阁主不嫌丢人?”
陆雪缘问道:“塘西,聆町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