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织女弯腰过了拱门，“千舌树是青娘上神放进去的，那间屋子，只有历任无用斋的正式斋主才能进去，没人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那怎么还危险？”何况刚刚听那树，吵得还挺凶的。
织女顿住脚步，一向温柔的表情上，带上凝重的神色，话语很轻，却落地千斤：“因为……无用斋本非青娘上神所有，它不受青娘上神控制，青娘上神是它第三十七任斋主，从记载来看，前面三十六任斋主无一例外，都是被刚刚那间屋子里冲出来的东西杀死的。”
“怎么会……”七月心下一惊，青娘可是浮生境太古五神之一，代天执令，诞生在天地间也早啊，还有什么东西是比她还先存在，她还控制不了的？小小的惊讶之后，她跟上织女步伐，“那织女姐姐，这无用斋，创始人是何人？青娘上神又从何处得来这么一间无用斋？”
织女微合双眸，只吐出来一个字，却是一个她始料未及的答案。
“魔……”
进门不过桥，左廊，最靠近无用斋大门的一间是厨房，神奇的是那厨房里竟然有一口盖着的井，最远离门的一间是杂物房，织女和天聋地哑的房间也都在左手边这一列，还有一些空房间夹在厨房与杂物房之间。
而进门右廊，依次过去就是专门用来放置衣服布料的屋子、不知道干嘛的二层露天楼台、一些空着的房间和靠近后院木门的两间洗浴间。
这个洗浴的地方设计得也很有意思，入眼处铜制屏风、摇椅、落地方镜、放置衣服的架子一应俱全，不像是个洗澡的地方，倒像是卧室屋子；后面垂下了浅色大帘子，掀开这帘子进去，方才是真的洗澡的地方，浴桶个个隔开又都有挂牌。
屋子的布局，混乱却又设计得极好，有的房间里还有一些有意思的机关，七月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也从没见过这样的设计。
不由得问道：“这屋子，你们自己设计的？”
走在七月前面的织女听闻这话，放慢脚步，回眸说道：“不是，是墨龙大人。无用斋虽然存在得很久，但有些地方，是可以人为改动的。”
脚步声响在走廊上，七月点头。墨龙虽然是那个世界的太古五神，却在万年以前就跟随女娲伏羲来到了自己这个世界，青娘十年前才来，看来他们也互相见过的，那个墨龙居然还给他们设计了一些房屋，七月思及：“那个墨龙还会这些？”
听闻这话，织女更是手执五明降鬼扇笑盈盈：“墨龙大人什么都会一点。”
说起墨龙，七月是没见过的，但是七月的身体本身也是龙身，真要细究，墨龙还能算自己的老祖宗，七月想起炉州的事，看这织女好像不知道：“我刚从炉州过来，听闻神族在那围剿了龙凤两族，你的墨龙大人……”
风吹柳叶，柳枝窈窕，像是女子在舞蹈。
阳光落入院中的池塘，金黄色与蓝色交织，美得不辨朝霞晚晖；架在池塘之上的石桥，宛如横跨了天宇，连接着一头与另一头，一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桥尽头的石凳在柳树的阴影下沉默，院子里很安静，连落在院子里的鸟都不忍出声。但是还能够听得到外面小贩的吆喝声和马车的过路声。
这样的场景，虽比不上璇玑宫的大气磅礴，却也别有一番美感，七月跟着织女走上石桥，才听见织女的回答。
“墨龙大人不会出事的。我们来这个世界法力都削弱了很多，但是太古五神不会受影响，就算墨龙大人站着让这个世界的神仙打，他们也不可能伤到墨龙大人分毫。”
一只鸟儿飞过她们眼前，七月听见织女这样说，抬眸低目间，也没再提墨龙的事。
织女带着七月走了一圈，回到了无用堂，见堂中那只大公鸡已经靠着桌子睡着了，织女轻摇手中扇，也坐到桌边，还是对七月补充道：“虽然墨龙大人疏于修炼，但好歹也是一个不高兴就能发动灭世雷劫的神仙。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唯一一个能够打过他的，就只有玄鸟大人。”
“玄鸟凤凰……”织女这番话，倒是让七月又想起了叶子卿的师父，那位雌雄同体的太古神……玄鸟凤凰身为蓬莱岛主，他的蓬莱岛收留了很多神仙，唯一不收的就是四大凶兽和龙，玄鸟凤凰不待见龙，七月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呢？而且明明他不待见龙，自己被叶子卿带回蓬莱，他师父救自己的时候还是选择给她换了如今这龙身。
奇怪。哪里都奇怪。
织女带七月参观完无用斋，就让七月自己选房间，反正都是收拾过的，七月见织女都这样说了，她就选了右边的靠近书房的一间，自己独自住在一边，也清净。
芦小花是知道七月的脾气的，也没非得跟她住在一边，就选了织女的隔壁。织女倒是也挺高兴的，笑盈盈就带着芦小花过去，让七月先休息一天，明晚再正式开始开斋。
她们走后，七月也往自己房间去，推开房门，入眼玄关处摆着一张屏风，透过屏风可以看见最里面的木床，稍微外面靠墙的是一台梳妆镜，黄色的镜面倒映出房间，梳妆镜的对面，是黑褐色的衣橱，再外面一点，也是一张梨花木的桌子。
虽说这布置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地方，七月最先注意到的却是床。倒也不是因为她困了，而是那帐幔软被，实在是漂亮得太过于夺人眼球，藕色底银线边，绣的是雪后山居图，七月猜想这应该是织女自己做的。
桌子和屏风靠得很近，上面摆了几个绘着女娲补天图案的杯子，人身蛇尾的女神，怒目圆睁，手一扬，她的法力带起五彩石炼出来的水泼向那处破损的天空，为补苍天，为保护他们的众生，不遗余力。
杯子上的画面却是静止的，那些水到底没有真的触及那处天空。
看清楚这点之后，再去看那位方才还怒目圆睁的女神，杯子上的她神色徒添了些悲壮。
女娲和伏羲不只是他们浮生境的神仙，还是无化境的天祖地祖，然则，一个世界创造了他们，一个世界是被他们创的，两个世界，于他们而言，哪个会重要一些呢？
如果他们这个世界的天破，女娲也会像补浮生境的天那样来救他们这个世界吗？
依她看，未必。
人心不均等，神的心想来也不会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