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宫书信到的时候,七月在无用斋呆的第二个工作夜晚已经快过去了,周生生昨晚说今晚给答案,可直到七月把璇玑宫的书信看完,周生生都没有出现,今晚也没有其他的客人来,倒是白天来了不少人给七月送礼,都被七月给回绝了。
那些人不过是想拉近和无用斋的关系,准确来说,是想通过七月和青娘拉近关系。虽说青娘做的只是愿望买卖,可青娘来历成谜,而且能够无视天门和地网,随意进出天界还有璇玑宫,法力深不可测,连神族都不敢轻易惹她,拉近和青娘的关系,或多或少想求个庇佑。
“玉师爷真是……”七月看完玉璇玑的信,绞尽脑汁想找个形容词出来,可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个合适的,将信纸用烛火点燃,因为喉咙还没好,在燃烧的火焰中沙哑着男声默默补充了一句,“……不去做土匪可惜了。”
——“七姑娘这里还有男人?”
话音伴随着屋檐下的铃铛声响起,七月抬眸寻向声音的来处,无用堂外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道身影,领头的叶子卿不偏不倚站在门中间,正好挡住堂外正对着的桥。
门外浓郁的夜色也因为叶子卿这抹红显得亮堂。信纸的余灰随着火光坠地,在烛光下看起来阴瘆瘆的,倒像是烧给死人的纸钱,七月目光落在叶子卿身上,片刻才挪开,松开即将烧到手的纸,将桌前的油灯拿远,拎起茶壶翻了几个杯子,低头倒起水来。
这边七月急急忙忙给他们倒水,屋外的叶子卿却并不着急进来,身子站得笔挺,一手抱着喵太郎,一手拿扇抵下巴,目光不住往七月身边飘,若有所思。
反倒是叶子卿身边的两人迫不及待跳进来,狐瑶将手里的大包小包放在八仙桌上,转身绕到七月身前,手肘搁白玉长桌上,从七月腰部往上移,盯着七月鬼头鬼脑地说:“咦,果然是你啊,你这身衣服好好看,二哥说带我出来走走,我还当他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想让阿瑶来说和说和呢。”
闻言七月手一抖,将水倒洒在杯子外,偏偏一直低头坐在七月身边的织女,也突然停下手里针线活,仿佛才反应过来有人来一样,秋波微转巡视一圈屋子,看到门外的叶子卿,脸上一僵,连探寻的意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若无其事朝七月侧过身。
先是叶子卿的问话,再是狐瑶的话,这俩兄妹的话,七月都不知道怎么接。七月甚至都没办法开口,因为她的喉咙还没恢复,要是一开口再被他们听见自己的男人声,就尴尬了。
不过这边七月没开口,站在狐瑶身后的杜若倒是默默看了一眼屋外的族长,对着狐瑶轻咳两声,这声音回响在无用堂里,倒也是突兀,谁料到狐瑶没能体会杜若的意思,还回头对着杜若关切地说:“杜长老,怎么了呀,喉咙不舒服咩?”
这话音一落,杜若是真被狐瑶的话呛到了,咳得面红耳赤,让七月看着直皱眉,为了缓解这尴尬的场面,索性破罐子破摔,七月还是决定顶着老男人的嗓音说点什么,眼尾瞥过八仙桌,斟酌着开嗓:“那……二公主可是要将这些东西收回去?”
老男人的声音从七月嘴里吐出,果不其然,无用堂里瞬间寂静,连带着油灯燃烧的滋滋声都清晰可闻,尴尬的气氛被推向高潮,狐瑶睁大双眼,仿佛七月是什么怪物一样,连坐七月身边,嗓子一样坏了的织女都没忍住抿唇一笑。
这药香让七月觉得舒服安心,可没有让狐瑶安心,狐瑶被这老男人的声音惊得倒退几步,撞在杜若的身前,双手挥舞,跟周生生一样结结巴巴:“不……不……不了,送……送人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呀,何况……你……长这么好看,阿瑶看着欢喜……若早知道二哥是来找你,阿瑶就多拿一点了……”
这狐瑶不愧是出了名的嘴甜公主,都被这声音吓着了,也没忘了自己那套。狐瑶和叶子卿、杜若不同,哪怕狐瑶曾经在路边捡到过七月,将七月送回来,却仍旧是没听过七月说话的,听自己是这样的声音,吓到也正常。
不只是狐瑶被吓到,七月听着自己的嗓音也想笑,七月将倒好的三个杯子推到身前,杜若把狐瑶乱挥舞的手按回身侧,对七月歉意一笑,上前取过两杯水,递了一杯给狐瑶。花容失色的狐瑶,这才稍安,双手握着杯子,小嘴一点一点抿着,余光偷瞥着七月。
像是只被吓着的小狐狸,嘴甜归嘴甜,心虚还是心虚,七月抬起手又放下。一片带着药香的阴影压在七月头顶,叶子卿原本就是比七月高了半个头,加上七月是坐着的,站在白玉桌前,虽然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却还是带给七月一种压迫感。
她不由得站了起来。
——“七姑娘可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叶子卿似乎并不着急进来,一手抱着喵太郎站在门外,一手手里的纸扇合起转了一圈放袖子里,投来探寻的目光。叶子卿的眼睛很好看,似醉未醉,像是被薄雾蔓延的桃林,而如今,却仿佛被风吹散了云,带着几分雨后的清明。
可看着叶子卿这个眼神,七月一时语塞。
偏偏织女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接上叶子卿刚刚的话,沙哑着说:“都是我不好,把辣喉珠错认成红豆,才害得斋主喉咙这样。”
话音刚落,织女放下手中的活,拿着五明降鬼扇起身,款款走到七月身边,瞥了一眼门外的叶子卿,反常地拉着七月微微低身,扇子挡在俩人之间,压低声音,扇柄指了指叶子卿的方向,意味深长地问:“斋主,这就是你昨晚说的……那位朋友?那信不会也是他写的吧?”
没人注意到,门外叶子卿头上的白色狐狸耳动了动。
“啊?”被织女戳穿其实也没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织女这样说,七月心里怪怪的,含糊其辞,“……应该……是吧。”
这满是漏洞的说辞明显没让织女满意,织女眉心快皱成一团了,不过好在织女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而神色怪异地说:“斋主,你可没跟我说过,你这个朋友是蓬莱岛的小岛主,玄鸟大人的徒弟。”
其实要说起来,织女跟叶子卿没怎么打过面,但是叶子卿那一身衣服织女却是认得的,织女自己织的衣服总不会认错,再加上听说玄鸟大人收了个半人半狐的徒弟,这不动脑子就能猜出眼前人的身份。
这话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责怪,又像是担忧,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