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这边，玉璇玑看着面前人，更是目光涌动说不出话，几度欲言又止。
随着五彩斑斓的气越散越开，旦角的面容也越来越清晰。
虽说妆容厚重，却仍旧盖不住这旦角的好容颜。只见他标准瓜子脸，粉面含春，唇似丹朱，眉目间自成一种风情。
站在地面虽是一动不动，却已胜过了千言万语。更加难得的是，虽说女装扮相，既不会带给人凶感，又不会让人觉得柔弱。
真不愧是梨园一旦、百戏之祖。
终于，随着这人的面目越发清晰，天书闭上了嘴，回到众人面前。
“这……师爷……”迦箩直了眼睛，砢碜说出几个字，又没音了。
玉璇玑也没注意到迦箩说话时，气息里带着酒味，玉璇玑只是全神贯注看着眼前人，仿佛想把眼前人盯死了，想用目光将眼前人刻进骨头里。
不被人理，迦箩咂咂嘴，脸上浮起醉意，又自顾自看着桌上饭菜说：“……难怪那些人会瞎传玉师爷是因为喜欢姑苏师父，有龙阳之好，才会为了姑苏师父杀上九重天，又办了璇玑宫，我看那群人就是嫉妒姑苏师父长得好看，嘿嘿……”
见迦箩喝醉了，说话不过脑子，三师兄急了，正想按捺下迦箩，却又被玉璇玑抢了先。
“一直在传这个谣言，传了几千年了，没完了还。”玉璇玑顿了顿，虽说是在和迦箩说话，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过那旦角，用手摸过脸，干笑几声，转瞬表情又冷下来，寂静得好像一潭死水。
唯独七月心中始终波澜不惊，看看倒吸一口气的芦小花，又看看满脸淡定的织女，对天书招招手：“不是说片段吗？为何他一直不动？”
“呦呼呦呼，这个嘛……”天书笑嘻嘻，“呦呼搞忘了呀。”
七月盯着天书不说话。
“呦呼呦呼，呦呼呦呼，呦呼，干活了。呦呼。”天书飞一般逃离了七月，落到那旦角面前，朝旦角吹了一口气。
这时候，那旦角才开始动起来，只是可能因为这是幻象的原因，姑苏的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光。
戏台上的人进退有度，水袖纷扬，一瞥一笑皆动人，姑苏将桃花扇翻转身后，目光着眼于众人，瞳孔中却并没有倒映出众人的影子。
玉璇玑却满眼都是他。
晚风渐起，露天的台子上，众人守着满桌饭菜，看起戏来，又因为玉璇玑的神色不太正常，众人也不敢打搅他，怕弄出什么声响，只都默然无声。
唯独那只乌鸦，依旧吃喝着玉璇玑身前的东西，鸟嘴和盘子碰上，时不时发出清响。
花香随着晚风挂上楼台，天上虽没光，楼台因为鲛珠的存在恍若白昼，更显得不远处的姑苏身形朦胧，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众人——面前人已死，如今他们看见的是幻象。
可唱戏的人，并不因为他们这些隔着生死的看客而懈怠，姑苏以水袖掩面，咿咿呀呀的戏腔兴起，声音软而有劲，直叫人听不厌。
“……爱他时，似爱初生月；喜他时，似喜看眉梢月；想他时，道几首《西江月》；盼他时，似盼辰勾月。当初意儿别，今日相抛撇，要相逢似水底捞明月……”
刹那间，姑苏的脸上，流露出戏曲之外的情绪，一双眼睛不知道在看谁，仿佛会说话似的，七分试探三分含羞。
只这一眼，织女就微微一笑，悄然扯七月衣角，五明降鬼扇挡着，压低声音：“斋主，依我看，这姑苏对玉师爷……”
七月明白织女想说什么，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玉璇玑看着戏，眼睛像是秋天的江水，清澈见底，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将得而复失的悲伤。
晚风越发紧了，戏台上的唱腔，也随着戏词变得凄厉悲伤。
穿着戏服的姑苏，挽起水袖，一手平摇扇，一手背身后退，粉墨画出的眼睛，也像是悲凄过度，染上几分血色来。
“哎呀呀。一朝暮卷春红落尽，几度汉秋美玉明灭，白茫大地人踪绝。只消说、断鸿声中、雨罢歌歇，残阳双坟泣如血，到哪里去寻、姹紫嫣红开遍、世外桃源？都随它斗转参回，漫付断壁残碑下。”
这戏词一落，姑苏便停在了原地，目光只望着正前方，一动不动。
寸寸行云流光，凝固在他脚下，任凭月色偏移，不肯动弹半分。
“呦呼呦呼，”天书出声打破这片沉寂，“这段戏演完了呦，呦呼呦呼。”
其实不用它说，大家也看得出来，姑苏的身体正在虚化。
玉璇玑定定地看着姑苏消失，手握拳挡在鼻下，一言不发，深吸几口气，又深呼几口气，眼眶泛红，眼角渐渐渗出点点泪花。
直到姑苏消失了，玉璇玑也没动。
这个时候，好像什么都不该说，说什么都很多余。
本来是七月的生辰宴，一时间这露天台上，却安静得过分，只有那小乌鸦，依旧雷打不动吃着玉璇玑身前的东西。
突然间，一道红白色的身影跃上露天台子，停在众人面前，发出懒洋洋的声音。
——“狐族事忙，在下来晚了。”
众人目光投去，来者红衣白发，手执一把金骨红扇，狐狸耳朵狐狸尾，说话间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怀中还抱着一只橘色大猫。
不是别人，正是叶子卿。
还是来了。七月放下筷子。
一听见这声音，芦小花也跟着立马转头：“咯咯咯，他大爷的，你不来都没事。”
迦箩指着叶子卿怀里的猫笑：“大猫猫！”
喵太郎懒懒看了迦箩一眼，甩着大尾巴喵了两声，蹭着叶子卿的手背。
这动静将玉璇玑的神给唤回来了，玉璇玑转过视线，将眼泪逼回，强颜欢笑，捡起桌上还在加紧功夫啃菜的乌鸦扔了过去，笑骂，
“你个老狐狸，老子都把大门反栓了，你怎么进来的？”
乌鸦是活物，被玉璇玑一捏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了，待到玉璇玑将它扔出去，它直接扑腾翅膀飞开了，倒也没砸到叶子卿身上。
“这开着门有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