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战役,非人与人的战役,乃是三界人、妖、神的混战,只是被分为了两大阵营而已。
三界的神仙、妖怪乃至凡人都多多少少都有参与进去。
“涿鹿之战?是浮生境凡间黄帝和蚩尤的那场战役吗?”这场战役很有名,七月曾听白泽讲过几句,所以她并不陌生,想了想,挑起眼看织女,“但是,这场战役和青娘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又说这场战役给了青娘一个惨痛的教训?
织女面色凝重,一字一字吐出来。
“因为那场战争的引导者蚩尤,正是青娘当初因一念之仁放过的小巫娃。”
对于那个世界的这些东西,七月不甚明白,只是静静听着织女说,顺势附和。
“小巫娃?蚩尤他……不是人吗?”
“嗯,怎么跟斋主说呢,太古五神是托生盘古大神祖气,可盘古大神开出的天地本身就有自己的气,这些气化生出其他的神、妖、怪等。”
“至于蚩尤一族,是人,不过是一批被六天巫气给污染了的人,”织女目光一下子变得很悠远,仿佛眼前浮现出当时的场景,“这些巫人虽为人,却有着与天地万物沟通的能力,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弑神。”
“他们生来叛逆天道,为天地所不容,所以太古四位神曾受命于天去围剿巫族,只是当时的蚩尤还年幼,还是个小孩子,青娘不忍伤他,一念之仁将蚩尤给藏了下来,让他免遭此劫。谁料……”
谁料这小巫娃长大之后,因为从小目睹了自己族人被神杀害,对神族更是怀恨在心,云集三界六道,气势汹汹,想要毁了这天。
这才有了那么一场涿鹿之战。
涿鹿之战虽然终究是被平定了,但是对三界的影响仍旧持续到现在,天帝女儿魃因为参加这场仗义,被蚩尤手下的十二祖巫下咒,成为了三界六道都不可容的僵尸老祖,所到之处干旱千里,草木尽枯,再归不得天。
七月沉默了一会儿:“织女姐姐,可我还是不明白,若说青娘经此一事变得稍微冷血了一点,我是信的,只是如今的青娘和织女姐姐口中说的青娘判若两人,我觉得发生再大的事都不可能把人改变得如此彻底。”
毕竟,这世间有太多深入骨髓里的事物,是不容更改的。
比如那些不堪直视的过往,和悲天悯人的善良。
“斋主果然聪明,”织女淡淡一笑,回到正题,“此事后,青娘大人曾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再然后……”
织女将目光投向站在房梁上一言不发的天书,天书感受到下面灼热的目光,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见织女在看自己,又把眼睛闭上了。
虽然它的眼睛睁开和闭上一般大,织女还是敏锐察觉到了它这个小动作,看它不插话,织女才继续往下说。
“再然后,青娘大人就不知从何处带回了天书,青娘大人自己,也没了心。”
等等,不对……
“织女姐姐,天书不是浮生境开天辟地就存在的吗?为何是由青娘找到的,为何又说,青娘没了心?”七月满头雾水,越来越乱。
这时候,房梁上的那汤圆身子似乎紧绷了些。
“不是哦斋主,天书是青娘大人找到的,在没有天书以前,天规或者天有指令都是会直接用云篆结成字浮现在三十六天高空上的,”织女耐心解释说,目光再次看向上面的天书,“至于青娘大人没了心,是因为……”
“青娘大人是天书成交的第一位客人!青娘大人用自己的心换取了天书认她做主人。”
这……
七月微微吃惊,也顺着织女的目光看上去。
一直闭眼沉默的天书总算慢悠悠从房梁上飞下,却笑嘻嘻地说着与这些无关的话,穿梭在无用堂中,辩解道。
“呦呼呦呼,呦呼没有欺负她哦,主人没了心,无情无私,不偏不倚,方能代天执令呢,呦呼呦呼。”
“所以,自此以后,世人口里的情娘也变成了青娘,青者,无心之情也,都说太古五神无情无欲,严格说起来,青娘大人是后面才变得无情无欲的。”织女半垂眸,语气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朝着七月侧坐,似乎在等着七月说出什么。
两人身后的无用堂高壁上,挂着的对联是如此显眼。
七月带着些许思索的神色:“没了心的青娘,还是青娘吗?”
“没了心的青娘,才是青娘。”
一阵风微微吹进堂中,烛光摇曳间,织女似水温柔般的眼中,涌动复杂的涟漪:“希望斋主记住,这世间的得与失,从来都是一体的。不是只有拥有了什么东西,我们才成了我们,失去也能使我们越发完整。失去和拥有,都是能成就一个人的,得与失,从来就是一体的。”
没了心的青娘,才是青娘?
嗯……
七月对她后面的话恍若未闻,低声喃喃自语不断重复,凝眸陷入沉思,连无用堂外屋檐下风铃响了都没注意到。
天书悄悄钻回天书竹简,似乎早就知道来者。
“呦呼呦呼,来人啦,来人啦!今天呦呼不用干活,呦呼呦呼睡觉去啦!”
屋檐下风铃声越来越响,织女盈盈起身,向外望去。
出现在石桥上的曼妙身影让无用斋这满院花木都黯然失色,连天上的月亮都羞得躲入云层。
这位客人,与之前来的几位似乎不太一样,走路也并没有什么声音。
半明半暗的院中,幽幽出现一道人影。纵然斗笠盖纱遮挡着她的真容,也能通过她那一身紫红色的富贵装扮看出这人的窈窕腰肢,那斗笠上的纱长得有些过分,直直垂过她的衣服落在地上,随着她的前行缓缓移动,飘起一阵阵妩媚的香。
角落的蜘蛛忘了结网,满院的蝉声忘了哀鸣,这人的出现,让无用斋的空气都流动得慢了几拍。
流了一嘴哈喇子的芦小花突然醒来,抬头便撞见望着外面呆若木鸡的几人,擦擦嘴,抖抖鸡身站起来,也疑惑地往外看去。
这人近了,近了。
走下桥的人,却总感觉自己脚下不太对,仿佛踩着什么肉肉的东西,但是因为无用堂院子里也没挂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