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玄鸟凤凰与她对视一眼,别扭地将目光转向别处,“你不好奇本座为何会来这里?”
华胥氏摇头:“那是你们外面的事,我不问。”
“你也不想问问你那两个孩子?”玄鸟凤凰再问,出口就后悔了——这时候的华胥氏还是在太古时期,还没感而受孕,哪来的孩子。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自己的问法是没问题的——太古五神的记忆不比其他,他们能在彼此的记忆中存活,必然是有一部分现实中的神识进来了。不然刚刚的青娘也不会没反应了。
华胥氏虽“和光同尘”,神识游离于天地,但特殊时候,她想进入别人的回忆中,是可以的。
既然有一部分现实中的神识进入了回忆,那此时此刻的华胥氏就不是他回忆中的华胥氏了,而是那个诞下女娲与伏羲后就“和光同尘”的华胥氏。
华胥氏淡淡回:“那是你们后面的事,我不管……况且,有你们在,我放心。”
想起方才在招摇山上的场景,还有自己赶到女娲奄奄一息的样子,玄鸟凤凰欲言又止:“呵,你这帽子倒是给我们戴得高,有我们在,你放心,有我们在,你才放不下心……”
“嗯?”华胥氏略带疑惑。
玄鸟凤凰手负身后,冷冷扫过面前这太古洪荒,有意无意叹气。
“你生出来一对好神仙。”
“这话说的……我都分不清凤凰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华胥氏眉眼始终柔和如初。
玄鸟凤凰被身后这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拇指死死扣着念珠,声音越发别扭。
“那你呢——都舍得‘和光同尘’了,还来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有些想你们了,就回来看看……”华胥氏眼中的光一寸寸变得暗淡,边说边随意飘了几步,“你们的回忆……我都去过,小五不知为何回忆一片白茫茫,老四呢,它的回忆,我……进不去,只有你和老二……还算正常些,但我很奇怪,即使是现在的太古时期,你和老二关于彼此的回忆,有些部分都不太一样……”
说到这里,华胥氏不再往下说,颇有些讳莫如深的意味。
“那蠢……那龙记性不好,有什么东西记差了也是常事,你又何须大惊小怪,”玄鸟凤凰不以为意说,有意将话题拉到别处,回头望向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女孩,“至于你口中的小五……”
“她早已不复存在了,世间只有代天执令的青娘……你刚刚对她的一番教诲,自是无用功。”
华胥氏怔了怔,跟着玄鸟凤凰的目光过去,随后了然,露出悲悯的苦笑。
“我早知晓……回忆中的人是无法改变回忆中的人的。”
“就像无论我来你们的回忆多少次,我都无法赎还我的罪孽。”
“凤凰,老四怨我,你也怨我吗?”
“本座……未曾怪过你。”玄鸟凤凰说。
“但我无法原谅自己,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这么多年来,三界总有人向我忏悔,觉得我的力量圣洁慈悲,能消除他们犯下的罪。”
“我犯了错,却无人能赦免我的罪。”
“你……”玄鸟凤凰说不下去,喉咙中无端冒出一根倒刺,吞不下吐不出,张嘴时这根倒刺就生生扎进他的肉里,疼痛且酸,掌中的念珠几近被他捏入肉里,与掌骨无声摩擦。
华胥氏僵硬地转过身,抬头看着他:“老三,我的神识不能在回忆中停留太久,我要先回去了,你这回忆今天有些不对劲,你——千万要小心。”
说话时,华胥氏的身形一点点变淡,好似被山风吹过的蒲公英,一眨眼变轻盈去了大半。
“你……就没有别的想跟本座说的?”玄鸟凤凰松开手掌。
华胥氏缓缓摇头,随着身形的变淡,她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再度伸手,这次的手却是切切实实落在了玄鸟凤凰的肩头,只一瞬。
“老三,你看起来很累,记得好好休息……”
玄鸟凤凰挑眼时,落在自己肩头上的那只手已经不见了,华胥氏的身形也已经不见了。
来如轻烟散似梦。
此时此刻,花丛中那个青色肚兜的小女孩身边又变出了一个华胥氏,刚刚还宛如被定住的小女孩不约而同动了,两人和和睦睦,说说笑笑,既没看见玄鸟凤凰,也不知道刚刚发生过什么。
这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若非自己喉咙中那刺痛的感觉依然存在,玄鸟凤凰都快怀疑刚刚的一场对话是自己的错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