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羯?”本来谈笑风生的谢安立刻起身,疾步上前。
听到他的声音,小孩儿既觉得丢脸又像是有些安心,撇了撇嘴,好歹是忍住了啪嗒啪嗒往下掉的眼泪,只是垂下了小脑袋,不肯跟谢安对视。
“这是我侄子谢玄,小名叫阿羯。”谢安介绍道,“阿羯,出什么事了?”
小孩不肯回答。
白映迅速的看了一眼:“没受伤。”
“阿羯。”谢安的口气严厉了些。
“那个……那个臭哥哥……”谢玄刚哭完,说话还有点儿喘不过来气儿一般断断续续的,“他说我,说我阿爹……坏话……”
“大哥哥?”谢安露出疑惑的神情,接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轻轻“啊”了一声。
“我、我……打不过他……他欺负我……”阿羯努力止住哭声,但声音仍旧像是从嗓子眼里挣扎出来的,“姐姐……姐姐在……揍他……”
后面一句话后,白映感觉到谢安明显呆了几秒,接着,他做了个白映觉得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人身上的动作——他捂住了脸。
片刻后,谢安像是打定主意还是要面对的。拿开手,先轻声安抚了一下哭的抽抽噎噎的小谢玄,然后看向白映:“我想起来一件事……虽然说应该……不……应该不相关……”
白映疑惑,这叔侄俩就像相互传染了似的,一个比一个说的不明不白。
正在这时,外间传来“啪嗒啪嗒”奔跑的声音,带着女童独属的清脆柔嫩的笑声,一阵风似的卷进屋里,直直奔向谢玄。
“阿羯,我帮你报仇了!”
小谢玄呆了呆,嘴一撇,强忍住,小脸都憋红了,只是带了哭腔的一声:“阿姊……”
女孩儿和软软糯糯的谢玄像是相反的对立面,虽然她个子也是小小的,却给人精干强壮的印象,连声音都带着爽朗的明亮:“他不是说阿爹是调戏良家妇女的yin贼嘛,我跟他说明白了,被高家小姐‘投梭折齿’打断牙齿的不是阿爹,是伯祖父,而且伯祖父就算没了牙齿,唱歌也比他好听多了!伯祖父可是在朝廷唱过歌的。”
小谢玄好像觉得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于是反应为彻底呆住了,眨着眼睛消化姐姐的话。
谢安再次扶住额头:“谢道韫!”
被叔父谢安一声低喝,谢道韫吐了下舌头:“叔父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白映看她的神情像是在说“我错了,但我下次还敢。”,忍不住想笑。谢安一副我放弃了听天由命的神情,深吸几口气后问道:“还是之前那个叫路遇的年轻人?”
这个名字,引起了周围的一圈惊呼,谢道韫很淡定的扫视了一圈周围陌生人的注视,似乎还有些享受这种成为人群中心的感觉,肯定道:“是他。”
白映问:“你认识路遇?”
“我正打算说这件事。”谢安点点头,先转向谢玄和谢道韫,柔声道:“谢道韫,这次保护弟弟,你的做法值得表扬。你把路遇撵走了是吗?”
“反正他吵不过我也打不过我,”谢道韫手背在身后,小脸一扬,“下次他再敢欺负阿羯,我再打回来就是了。”
谢安看了看旁边一直垂着头的谢玄:“谢玄,你呢?下次碰到路遇会怎么做?”
小谢玄眼睛里含着泪:“对不起,叔父。我……以后好好练武……”
谢安摇了摇头:“你也说了,你打不过他。而且,打过他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吗?你姐姐每次都帮你骂回去打回去,路遇就停止找你麻烦了吗?”
旁边的谢道韫似乎开始有些不安,脚尖点了点地面,大眼睛里的目光也不如刚刚那么气势汹汹了。
谢安继续道:“既然打回去骂回去都没用,咱们就要想一下有没有其他的方法了。有时候,靠强硬的对抗并不能解决问题,可能还会让麻烦扩大。你们两个都好好想一想,今天有客人在场,先入席。”
两个小孩儿都没说话,乖乖的入席了。
谢安转向白映:“让仙长见笑了。正好是同一件事……怎么说呢,这个路遇,可能和我伯父有些渊源,虽然不是什么值得提起的光彩的事情……”
白映看向周围,意思是,既然是祖辈的糗事,让这些小辈们在场可以吗?
谢安笑了笑:“他们都是谢家子弟,我不想因为年龄就限制他们,谢家的事,他们都是可以参与和保有自己的见解的。”
白映点了点头,谢安就说了起来:“您认识我伯父,伯父少时……行事比较肆意妄为,不太合乎常理。伯父的性格,他如果遇到当年的竹林七贤,一定会把臂同入竹林。”
白映脑中浮现出多年前结识的谢鲲,虽然相处时间比较短,但确实是这样的性情。
“伯父当年辞官去豫章时,途中曾经过一个空无一人的陈旧亭子,决定留宿。当时附近的农户告诉他这个亭子常有妖怪出没,经常有过路之人在此被杀害,让他多加小心。伯父的性格……自然是不以为意的。”
“我听过这个传闻,”侧侧惊讶道,“我以为……只是时人爱戴谢大人,才编了这个故事,难道是真的?”
谢安回答:“少时伯父讲给我听,我也以为是他的诳语逗我。后来……”他看向白映,“遇到白映仙长,还有最近的事……我想,大概一切都是真的。”
谢安继续道:“总之,伯父不听当地人劝阻,执意要在那个空亭中留宿。我听伯父说,那个空亭外表看着破旧,里面却宽敞舒适、干净整洁,他觉得很有意思,就安安心心的在亭中睡了一夜。第二天佛晓的时候,伯父在睡梦中听到有一个人在唤自己的名字,并要他开门。伯父恍惚中看到一个穿着黄色衣衫的男子站在窗外,长的异常美丽,笑靥如花的看着伯父。按说这人看着也不像是坏人,但伯父前夜喝了些酒,还没完全清醒,又联想到了当地人说的那些妖怪害人的传说,就说了几句话骗那妖怪走近,趁他探身过来听伯父说话时,伯父动手将那人的肩胛骨拧断了。”
说到这,谢安叹了口气停下来。白映忍不住看了一眼容城,他面上没有变化,认真在听故事。倒是柴冲变了脸色,下意识的抚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阿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