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睁不开眼,眯着眼睛在大雨里奔跑,路边的绿化已经被大风吹得伏倒,远处隐隐传来沉闷的雷鸣,程铛心里有些不安,加快了脚步,紧紧地抱着装了实习证明的包包。
这片都是办公楼,人流量很大,靠近地铁的地砖都被停放的共享单车和电动车压得坑坑洼洼,程铛有一段时间没来,分不清哪些裂开的地砖下是空的,踩了好几个水坑,白色的帆布鞋已经是星星点点。
“轰隆——!”
一阵摄人心魄的电闪雷鸣在程铛头顶发作,闪电让程铛一时晃了眼,一脚踩进靠近绿化带的板砖,板砖淋了雨十分滑溜,程铛失了重心,胡乱踩了一通,弓腰撅屁股,一手两足全插进土里才稳住。
程铛面朝黄土,不欲想象自己此刻滑稽的姿势。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程铛安慰自己,她今天已经干成了一件大事,方式方法很社会,她成长了,此刻,此刻不过是偶然罢了。
程铛把左手从土里拔出来,看着手上的黑泥叹了口气。
呼,没事,我可以。
程铛怕再摔个四脚朝天,不敢跑跳,两只脚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泥水在袜子和鞋垫之间挤压,有些细小的石子还磨得生疼,所幸离入站口只有两三百米,直到她坐上地铁,没再横生枝节。
等地铁到站,雨已经小了,路上没几个人打伞。
程铛坐了半小时车,手上和脚上的泥巴已经干了大半,黏在皮肤上难受得紧,程铛一回家就冲进卫生间,先用纸巾把大块的泥给捏了,以免泥土堵了下水道。
泥土里似乎加了肥料,碾开时有些细小亮粉闪闪发光,黏在小腿上,程铛擦了一会发现难以去除,便专心把颗粒大的泥土弄掉,剩下的再用水冲干净。
即使程铛一洗完澡就灌了一碗姜汤,并且及时吃上外卖填满肚子,淋大雨吹大风的后遗症还是慢慢显示出来。
程铛按了按发紧的太阳穴,并不能缓解头痛,只好喝了一包感冒药,在家庭群发消息。
“【相亲相爱一家人】
当当:@程骋 哥哥,欢迎你回国![玫瑰][玫瑰]我刚刚淋了雨,现在头疼得不行,估计是有点感冒,为了防止传染给你,我先关门睡觉咯[可怜]”
程铛等了一会,直到手机传来一声消息才放心地被子一盖睡觉。
“【相亲相爱一家人】
程骋:好。你先睡吧,我和爸妈在回来路上。”
程骋是生物学博士,具体研究什么程铛也不知道,反正程骋自小就打着“别人家的孩子”标签,他想做什么,定是程家最要紧的事儿,久而久之,在家里的话语权就扩展到其他方面。
例如今晚,若是程骋不先答应,程家父母回来没见到程铛在客厅里等,一定是要说上一顿的。
好在程骋对程铛历来是好的,有时父母因为太过关注自己,而忽视了妹妹的需求,程骋定是要开口的,缺了少了东西,程骋比父母还先给妹妹补上,故而即程铛从小被半忽视着长大,却不至于心生怨怼而长歪了心思。
过好自己的生活最重要,为他人的忽视而不满难过,是最蠢的事,程铛时常这样告诉自己。
她虽是哥哥这颗太阳下的阴影,却也感受得到太阳的温暖。
阴影就阴影,那也没什么不好,这世界离了阴影还能过活?
程铛一觉睡到早上八点,醒来神清气爽,闻着香味到餐厅时,发现父母和哥哥都起了,正准备吃早餐。
“哥哥,欢迎回家!”
程铛漾开笑脸,机灵地招呼道。
程骋两年未归家,见妹妹晨起一头乱发,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也笑着回:“早上好。还感冒吗?”
“不感冒啦,头不疼了!”
“不疼就赶紧吃饭,吃完饭还要去昭华寺,”程母端了一杯热牛奶放在程铛面前,催促道:“二十四岁的人了,还这样毛毛躁躁,出门都不看天气预报!”
程铛扁了扁嘴,默默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这事儿要放哥哥身上,妈妈肯定嘘寒问暖一条龙,哪会像说她这般责怪哥哥。
程家是个颇为传统的家庭,不迷信,但偶尔出门做事也会看看黄历。
昭华寺是苏海市老城区香火最旺的寺庙,程家两个子女每逢升学都会去拜拜,这次去一是为了程骋回国工作,二是为了程铛考编,程父半个月前就看好了日子,就等程骋回来。
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早饭,程铛换了条宽松的裤子,一家人便出发昭华寺,在门口法物流通处每人买了三炷香,按照一贯的路线开始拜拜。
今天是普通周末,人不算太多,程铛站在供像前,专注而诚挚地说:
“您好,我叫程铛,又来打扰您了。我最近不是忙毕业吗,又是题目撞车、又是被卡证明的,着实是不好过,昨天淋雨没带伞,跑路又踩进泥坑,今天特地来净化净化。我知道这些都是考验我的前奏,都过去就行,之后考编麻烦您了,我会好好努力复习的!”
说罢,程铛还报了自己的身份证号,又说了一遍名字,确保神仙那儿个人信息无误,拜了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