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时候,云今还带有几份客气。
书生打量了她一番,笑了笑说:“你愿意嫁给那个皓月国王子吗?”
书生一句话就说穿了她的心事,云今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从何而知自己的这些秘密,心中惊疑万分,然而她屈服地摇了摇头。
“那你觉得自己回得了家吗?”书生又问。
云今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这个书生。以她目前的状况,就算是回去,也难免再次落入和亲的命运。更何况,逃过婚的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的父母。她又摇了摇头。
但是云今不曾发觉,自己把自己被劫持这件事,已经暗暗消化为自主的逃婚行为。
书生轻摇着手中折扇,向着干将微微一指:“他欺负你了吗?”
云今回忆,在她踢开脚下板凳,准备身赴黄泉的时候,干将轻轻地割断了绳子,带着她走,途中虽难免有些肌肤相触,却的确没有丝毫欺负她的意思,其实恰恰相反,他是很尊重她的意愿的,跳落到地面之时,甚至为了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还用腰抵在了一根横起的树枝上,充当了一次肉盾。想及此,她微红了脸,轻轻摇头。
“他羞辱你了吗?强迫你了吗?”书生紧接着抛出两个问题。
这让云今怎么回答呢?强迫她不许她去死?
书生轻摇折扇,笑意盈盈:“云姑娘,他救你出虎口,为你做了这许多,别无他求,只求你不要杀死自己,这个要求过分吗?”
云今只好摇了摇头。
“姑娘好自为之。”书生施了一礼,在云今迷茫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云今自此便陷入了无尽的纠结中:为什么自己的命不再是自己的了?何时自己怎么就欠了别人一命?
时至今日,她仍旧跳不出这个逻辑怪圈。
“那些人是干什么来的?”小姑娘的声音把云今从往事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她往下面一看,只见密密麻麻都是带甲执戟之士。像是第六编的部队,是巡守京防的兵。
“云小姐?”在云今脚还未着地的时候,她就听到一声呼唤,转头便看见了眼含痛色的太子。随着一阵天旋地转的落地感,云今知道干将在紧紧地扶着自己,便反手扶着他稳住身子,面向太子轻盈一笑问道:“别来无恙?”
“云小姐,你受苦了。”太子连忙从马背上跳下来就要奔去,干将厉目一扫,横在前面,摆出防御的架势。太子两边的人也纷纷拔剑出鞘,护住太子。
太子凝视着云今,痛苦地说:“早知今日……”
云今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太子殿下,当日我并不在乎。”
太子吃惊得张大了嘴巴,他细细观察云今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然而却失败了。
云今确实不在乎,他们的交集也只有那短短的一瞬,只在那惊鸿一瞥之后,太子田信便夜不能寐辗转反侧,随后便在一次吃酒时将自己的小心思告知了好友,也便是那御林军统领金广,然后金广就开始极力撮合他们。起初的会面,云今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既不热情,却也没反对他的提亲,田信便只道她是欲拒还迎,后来打听到她原来是为人所弃,心里也纠结过,犹豫过要不要退婚,而此时恰逢皓月国王子鲁啸来访,点名要迎娶云今小姐,他便做了顺水人情,两人之间的关联仅此而已。
现如今,两人再次相逢,太子既惊叹于她在布裙荆钗尘土污垢之下依然如此美丽,又失落于她竟似已忘却前尘往事一般,对着自己波澜不惊。他曾设想,如果两人重逢,云今会不会眼含热泪,跷足凝望,毕竟田信自己既有身份地位,更有学识才华,自当是天下女子追求的理想伴侣。他心中忽的有了一种揪痛,一种强烈想要挽回的心在剧烈震荡着。
“太子殿下,请问是否可以放我们走了?”云今猜测太子此行必是为了围剿名剑门,那自然和他们几个刚从名剑门逃出来的人无关。
田信深深地看了云今一眼,朗声说道:“我此行来,一是为了接云小姐回家,二是为了捉拿名剑门孽贼。”田信拿眼角余光瞥了瞥干将,随即发布命令:“捉拿孽贼,救出云小姐!”
“等等!”小姑娘从藤条上跳下来,拍拍身上的灰,看着田信说:“凭什么是你来捉拿他、你来送云小姐回去啊?明明是我把他们救出来的!”
云今看了看这架势,心中顿时了然:爹爹云相是皇上身边的重臣,却一向不喜卷入朝廷纷争,尤其不愿意在皇上的几个儿子之间站队。然而如果谁要是能把下落不明许久的云家明珠千金营救回家,自然就能获得云相的好感,取得下一步同盟也说不定。而若是能捉住一个名剑门的人,严刑拷打之下问出名剑门的内部机密,设法一网打尽,除掉皇上的心头之患,那更将是不世之功。小姑娘既说自己是七王爷的人,那就是七王爷和太子都想要这两个功劳。然而明白归明白,云今却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小姑娘倒不含糊,从怀里甩出长鞭,狠狠地勒在云今脖子上,扬着下巴冲田信说:“放我们走!不然的话,你就等着给她收尸!”
云今比小姑娘高了半头,冷不防被她扯进怀里,身子不稳,只得勉强软软靠着。干将在前面正一心做一场大战,也未曾料得身后起火,听见小姑娘的声音才震惊回头。
云今渐渐感觉,小姑娘似乎是动了真格的,是真要把她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