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正是莫邪的艺名,她一开门就拜倒在七王爷脚下,恭请进入。七王爷看了她一眼,抬腿迈进房间,大咧咧地坐下。莫邪连忙命人上茶。七王爷点点头说:“来个痛快的,你有什么才艺就尽管展示出来,本王今天要赏个尽兴。”
莫邪妩媚一笑,直接抬出珍藏的古琴,赤脚席地而坐,伸出纤纤玉指便飞流跳动起来,悠长飘逸的音符便如环山绕水般倾泻而出。
七王爷默默打量了莫邪一番,见她双眸低垂,正专注在眼前这七弦琴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柳眉腮红描画得正到好处。依语公主也有这样一番相貌,只是从来未曾如此这般浓妆艳抹过,却如出水芙蓉一般清秀可爱。妹妹天生丽质,却被自己养在深阁未被人知,实在是便宜透了那个周循。好在自己在朝廷上颇有分量,不管妹妹看上了谁也无妨,索性自己能护得她一世周全。而同样血脉相恋的眼前之人,自己能护得住她吗?
琴声乍停。七王爷回过神来,却见莫邪抬头轻笑:“七王爷,敢问您这么呆呆看着我做什么?”
七王爷轻笑说:“三娘琴声之美,让人如置身空山溪谷之中,浑身舒坦!妙极,妙极!本王甚为欣赏!黑鹰,你去问问三娘身价,替她赎了身吧。”
“慢着!”莫邪双手收拢,用力一压七根琴弦,古琴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声,像一头张狂的野兽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待到吼声净尽,空留余弦震荡不已,空气中凝固了沉寂的味道。
莫邪缓缓起身,一双美目瞪圆了直视着七王爷,沉默着的间隙中似乎有千万种情绪待要喷薄而发,但终究忍住,冷然一笑说道:“母亲有令,名剑门上下但供七王爷驱使,不敢有违。”她转眼望向窗外,看着湛蓝的天空中悠悠飘移着的白云,一只只鸟儿时不时从空中掠过。
七王爷低头,用一根手指轻轻碰撞着眼前的茶水杯子,茶水泛着泡沫一圈一圈画着波纹,他沉吟着说:“其实……”
莫邪抬高声音,径直打断了七王爷的话:“当年被作为棋子送入青楼,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进来。”她闭上眼睛,似在回忆当年不堪的往事:“没有人在乎我们当时是怎么一天天熬过来的。我不懂,为什么我们生来就要为另一些人活着?凭什么!”
“过去了。”七王爷轻声说:“都过去了。”
“过去?”莫邪冷笑:“我倒是希望这一切都已经过去。多年来,我已认命,我生来就比别人贱,我生来就该供人驱使。”她咬了咬牙:“我深深扎根于青楼,夏去秋至,经冬历春,日日月月年年,这里的生活已经和我的生命掺和在一起,劈不开了。”
七王爷轻轻叹息一声。
“而你今日突然造访。”莫邪再次看向七王爷,眼中是满满的恨意:“居然就为了告诉我前生所做全都是错误的,未曾和我商量过,不分青红皂白就要给我赎身,要把我和深深融入我生命里的青楼生活生生剥离开来,何其残忍!你们皇室贵族,任性之至,一个太子,一个七王爷,说给干将恢复民籍就恢复民籍,说为我赎身就为我赎身,真是玩弄万民于股掌之间,潇洒自在的很哪!”
七王爷有些不知所措。他原本以为凡是青楼中人,都是因不得已才沦落风尘,如有良机必当尽力脱身而出,却不曾想过莫邪说到的这一层。指甲划过光洁的瓷杯边缘,他沉吟片刻说道:“若是你不愿意便罢。只是今后也不需要太过辛苦,我会跟老妈妈交代,你只在这里自在就好,任何人不得肆意来访。”
莫邪笑了起来:“七王爷,真不知道是该说您高看了自己呢,还是该说您小看了我?难道您觉得,我的座上之宾,就凭您拦得住吗?”
七王爷耸然动容:“都有谁?”
莫邪轻轻地坐回古琴之后,右手漫不经心地拨动着琴弦,任其发出不成调的乐声:“七王爷相问,莫邪本不该隐瞒。只是,请恕莫邪自作主张,王爷若是知道了这些人是谁,对您并无好处。”
七王爷敲了敲额头说道:“你不必跟着别人叫什么七王爷,说起来,我其实该称呼你一句姐姐。”
莫邪笑道:“七王爷切莫再提起此事,小心让人知道,坏了大计。”
七王爷闭上双眼:“我从来就没有什么大计,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要和妹妹一起活下来。”
“那王爷更当小心为是,以免半步走错万劫不复。”
眼看着莫邪有倾茶送客之意,七王爷赶紧旋身过去抓住莫邪的茶杯,笑笑说:“三娘且慢,时间尚早,三娘不妨给我讲一些令堂生前之事。”
莫邪瞥了七王爷一眼然后转开视线,目光似乎随着神思飞到了许多年前:“我记得的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记得有一天母亲回来,说姐姐有两位小公主被囚禁于冷宫,终日见不得天日,打那时起,母亲每天奔波来回,再无暇顾及于我。她四处寻找孤儿,教他们练剑,说是要救出二位公主,但是每每负伤而回。直到我十一岁那年,母亲突然兴高采烈地回来,那是多年以来我第一次再见到母亲的笑容。那一天我很高兴,母亲也给我们带回了很多好吃的,说是要开山立派,相助于七皇子。原来母亲打听到消息说,当年宫人为使丽妃永无出头之日,故意错记婴儿性别,将龙凤胎写成了两个女婴。皇上龙颜大怒,把当初为丽妃接生的、包括记录皇子档案的一干人等全部斩杀。”
七王爷低下头,隐去自己颤抖的眼神。
莫邪继续说着:“我以为母亲这一次高兴庆祝,以后生活便会渐渐恢复平常。可谁能知道,那竟然是我的灾难日。就在那一天晚上,母亲亲手给我做了一顿晚餐,给我冲洗了身子,然后把我送到了这里。我的记忆非常清晰,正是从那一天起,我的生活日渐沉沦,而我听到的消息,七王爷您不停地建功立业,皇上对您可是封赏不断啊。”说完,莫邪嘴角拉出一个讽刺的弧度:“至于母亲生前的其他事情,我不甚清晰,无可奉告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头敲门进来,附在莫邪耳朵边准备说话,莫邪看着七王爷,抬手拦住小丫头说:“无妨,这里没有外人,直说便是。”
小丫头就站直了说:“太子殿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今天心情不太好,妈妈让我来告诉姑娘要小心应对。”
“四哥也是你的座上宾?”七王爷惊问。
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