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傻乐,又似自嘲。
问:深更半夜,自己费尽心机地把人骗来,就是为了这一幕?
慵懒的少年站直身子,自然的摸进口袋,食指绕着烟盒转了一圈,默默抽离。
答案:是。
*
“学得怎么样?”
身后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唐如薇扭头看去,周霁川顶着半干的黑发,一屁股坐在她身旁的电脑椅上。
她想了想,如实回答:“有点难。”
周霁川眉宇间皆是笑意,语气轻松,“没事,我教你,保准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唐如薇专注地盯着他的侧脸,显示屏的光翼折射多重色彩,照亮那张如漫画少年般精致的俊脸。
他隐隐感受到身侧的灼热注视,不自然地咳两声,“看我干什么?”
“你好像恢复精神了。”
她看了眼时间,摘下耳机起身,微微一笑,“时间不早,我先回家了。”
周霁川瞬间慌神,扯着嗓子叫住欲离开的姑娘。
“喂。”
她疑惑回头,“嗯?”
病娇少年一秒上线,仰头靠着座椅,半个身子酥软,嘴上急促喘息,“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帮我倒一杯水吗?”
唐如薇信以为真,飞速跑去餐厅倒了杯温水过来,递给他,看他皱着眉小口咽下。
“你哪里不舒服吗?”
他闭上眼睛,呼吸声变得急促,吐字有气无力,“头好晕,胸口也闷,透不过气来。”
“你别打游戏了,快去床上休息。”
周霁川悄悄睁开一只眼,虚弱地问:“那你呢?”
她微怔,唇瓣碰了碰,“我回...”
“行,你回去吧。”
他强撑着站起来,踉踉跄跄摇晃两步,一副随时可能晕倒的人间惨样,低声念叨:“人各有命,如果天让我活不过今晚,我认。”
话说完,不忘看她一眼,“欸,别忘了到时候在我墓碑上刻上一行字,因帮小麻花找头绳导致淋雨身亡,死得其所,死得光荣。”
唐如薇干瞪着眼,一脸无措,“没这么严重吧?”
他没吱声,朝前走时适时腿软,眼看就要往下坠,唐如薇连忙上前扶住他,看他额前滴落的水珠,不知是水还是汗。
“我扶你回房吧。”
“谢谢你,小麻花。”
周霁川沉浸于角色中难以自拔,语气诚恳地道歉:“之前那么凶你,对不起。”
“你还病着,少说两句。”
瘦弱的唐如薇扶着他走向主卧,脑子里全是他在暴雨中帮自己找回头绳的画面,即使再硬的心也不禁软化。
人谁无过。
何必揪着不放呢?
*
夜很深。
窗外的雨下个不停,屋内一片安宁祥和。
主卧的软皮沙发上,一人两猫睡得正香。
确定她熟睡后,装病的周霁川小心翼翼掀开被子,做贼似的走向沙发,先把两只碍事的肥猫赶出去,随即返回,弯腰抱起熟睡的人儿,正如上次那般自然。
他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梦中的唐如薇身处古朴小镇,正牵着奶奶的手悠然散步。
夕阳,小溪,追逐的孩童,吆喝的小贩。
“奶奶...”
她梦吟似地低唤,身子微动,侧躺而眠。
少年抱膝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睡颜,越看越纳闷。
实在找不出任何特别的地方,长得不够倾国倾城,顶多算是清纯小白花,巴掌大小的脸上点缀几颗小雀斑,爱扎麻花辫,爱穿朴素的棉布衬衣,又土又可爱。
他周霁川横竖也是富三代,除了身份不能见光,卡里的钱多到花不完,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可是,她真的不太一样。
她能一眼看穿他的伪装,然后笑着说,我给你温暖。
她会帮他收拾扔在沙发上的衣服,一半放进洗衣机,一半整齐叠好。
她会抱着两只猫在落地窗前看雨,一人两猫,沟通无阻碍。
她会在他打游戏发火时,温柔的提醒,打游戏不只是输赢,还有乐趣,骂人是不对的。
她会在泡面里加上煎蛋和芝士片,边吃边说,如果有小白菜就更好了。
...
那种渗透进灵魂深处的安全感,让他既沉迷又害怕。
沉迷温暖世界的美好。
害怕温暖随风,稍纵即逝。
*
其实孤独这种事,周霁川已经习以为常。
自懂事起,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每年的除夕夜会固定见一次爸爸和爷爷,而那个把他当成物品索要巨额赔偿金的妈妈,早就查无此人。
这么多年,他像个游魂似的晃荡于天地之间,有钱有颜,却没有灵魂。
周霁川垂眼笑了声,笑声愈发癫狂。
片刻后,他忽然收起笑,眼神空洞地抬头,伸手探向她的脸,指尖撩过垂落的黑发勾到耳后。
为什么要看穿他的孤独?
为什么想要给他温暖?
她太天真了。
疯子之所以被叫作疯子。
只因他的病态和偏执,早已无药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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