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那会,贱奴正在刷洗马匹,睚眦就出现在了眼前,轻蔑道:“贱奴,太子叫你酉时到平等宫进见,要请你吃饭呢。”
贱奴一如平常般落寞,脸上没有一丝波动道:“知道了。”
睚眦冷笑了一声,扬长而去。
贱奴想着自己的重生粉在刚回来那两天就已用完了,便于午时去了药场,找鬼医的三徒弟三草要了比往常多了许多的重生粉。
且说这药场本就是重生花天然生长的地方,后来又养殖了许多药草,形成了一个专门的区域,都由鬼医管理着。以前农忙时贱奴也常被调到这里劳作,而鬼医此人也颇有些医者那种一视同仁之风,徒弟们自也是一派的,所以贱奴和他们的关系算是比较好的,没有受过其歧视;这个三草又和他差不多大,便尤其亲近些。
三草二话不说地给他取来了很多重生粉,用几张油纸全给包好了,方不咸不淡道:“你是又摊上什么事了吧?我说你这罪啊,也不知得受到哪天才是个头。”
贱奴也不说话,拎起那些药包就走了。
他回到住处后,却见莫离和分辉二人都在等着他。
分辉来时已听说贱奴去药场要药了,便想起前天给他治伤时,他就说这点鞭伤不用上药,并且他也已经没药了。现在她见贱奴拎着好几个药包回来,就忙上去接了下来,帮他放好在了一处。
莫离也赶紧上去问候了一下贱奴,看他确实也像无碍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贱奴见他俩突然和睦地一起来看自己,真是欢喜非常,自然也是要问问情况的;莫离便给讲了起来,分辉在一边把那些食物都给取出来摆好了。
三人又亲亲热热地坐了下来,边吃边说着。
莫离还给贱奴不停地夹着菜,贱奴也全都依顺地吃了,心中又是感谢,又是自嘲地想:“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这么多人都请我吃饭呢。”
莫离其实也自有心事,如今他已几乎认定贱奴就是天远,再面对他可就格外心疼了,想着他以往受的那么多苦,那么多罪,真是替他冤得不行……
吃完饭后,莫离和分辉都不让贱奴劳动的把东西收拾了下去,又和他坐到一起,继续聊了两句后,贱奴就一凝视莫离:“出了什么事?”
莫离吃了一愕,随即省到他是已看出了自己有心事,便也再不按捺,把这次来本就想跟他说的萧寒烟那事和盘托出。
此事还牵扯着甚多别的事情,包括萧寒烟的出身,在说到这个时,莫离停了一下,有些顾忌分辉在场;贱奴却道:“小辉不是外人,我已经告诉过她了。”莫离便又尽情地说了下去。
等他把话全倾诉完后,但见连分辉都听得惊心动魄,贱奴这个当事人却竟是连点反应都没有。
莫离简直难以置信,又强调道:“贱奴,现在已可确定教主就是调包案的元凶啊!一切事情也都有了解释,既然说害死萧大将的必是个颇有权势的高官,那定王不就是万分符合的吗?所以教主才会调换了他最看重的四王子,把他玩弄得团团乱转,这就是教主跟雷殿主说的那个有趣的代偿方法!
而你,应该就是真正的天远王子!所以教主才会对你那么矛盾,一面煞是残酷,也任由别人虐待羞辱你,以偿他那深仇大恨;一面又特别爱护,因他确实……确实本性也不坏,对你想必也是颇怀怜悯的,你又这么善良,他在虐待你的同时甚至可能还很愧疚……但无论如何,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贱奴一边听他说着,一边静静思考着这些事,此时方道:“你推测的都很有道理,可你又想我怎样?”
莫离生生倒抽了一口气,随即喷发道:“什么叫我想你怎样?!你……你原本是该在亲王府里,享受着泼天的荣华富贵,却被他害得一出生就落到了这种地方,顶着那个真贱奴的荒谬罪名,受了十六年的轻辱折磨!龙子那个最可恶的狗屁太子,原本在你面前算个什么,还整天对你趾高气昂、恣意欺凌的!你这……这简直都要亏死了啊!难道你现在还甘心就这样下去吗?贱奴,我真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都像不在意似的呢?”
贱奴平淡道:“我这种人,从来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现在我也不能改变什么,若是还在意、还不甘的,只能让自己痛苦,得过且过、听天由命的就好了。”
莫离急得脸都红了:“怎么会改变不了呢?!现在我们都已知道真相了,还不当有所作为吗?你……”
贱奴打断道:“我知道你的想法,第一,你认为我自该赶快行动恢复王子身份。那么,即使我就是天远,我又拿什么证明?谁会信我,认我?定王吗?这事只有教主能给定王证实,你认为教主会这么作吗?教主费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一场大戏,怎么可能半途而废?他肯定是要等到老教主死后,去向定王彻底报仇时,才会给定王说明这事,让他再好好受番羞辱痛苦。这么妙的一个报复之法,难道教主会自己毁弃?”
莫离那激烈的情感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他此时一想贱奴说的这些,竟是深以为然,无可辩驳……
贱奴继续道:“其次,你认为我当然也是该对教主有所怨恨、追究抗争的。可无论是我还是你,都根本斗不过教主。而且我这一辈子,都不会作任何对教主有害的事。何况现在既说定王都是我爹了,那我就更不会觉得冤恨了,那般的惨绝之仇,教主可得有多恨多痛,再怎么残酷地对我不都是合情合理的吗?我应该代我爹向他偿罪,如果这样能让他好受些,就算他把我虐待至死我也心甘情愿。”
莫离惊愣地看着他,百感激荡,虽明明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生生再说不出一个字来,一双睁得滚圆的眼都赤红了……
贱奴这又安慰道:“莫离,我明白你对我的好心,也明白你自身的感受,其实在这件事里,最无辜的就是你和闭月了,是教主彻底改变了你们的人生,让你们遭受了一场创痛巨深的惨变……只是闭月过得倒挺舒坦的,而你,却很痛苦,很憋屈,还有许多纠结不堪的事。我也对你说过,将来我一定会帮你去追查你的身世等等,可现在我们还没有机会。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至于我,你就别再操心了。”
莫离听得又是感动又觉逆意,怎么都无法甘心道:“贱奴!可是你……你不能就这样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