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风大,雨大,浪也大。风急浪高的海上,巨轮如一叶扁舟,甲板上,对峙着两个女人。
“有权有势了不起是吧?臭不要脸倒贴!第三者!”
“松手……我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你没长脑子?他三十岁了,是个正常健康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
“粉丝说……”
“粉丝还管他叫老公呢,你信不信?”
“温博彦,让她松手!你有女朋友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是个人隐私,为什么告诉你。”
“隐私?分明是欺骗粉丝……啊!”
武平澜猛地睁天眼,拥被而坐,发丝被冷汗粘在脸上,胸膛剧烈起伏。
隔了两重帐缦外,值夜女官柳依人听见动静,不安地唤了一声:“殿下?”
武平澜伸手擦汗,不小心碰到右额角伤口,一阵钻心抽疼,让她彻底从恶梦里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已经穿越了,现在是梁国四公主,随她一起来的还有她亲自主持开发的监测分析系统。
她定了定神,问:“什么时候了?”
“回殿下,还差一刻才到卯时,您再躺躺吧。”
武平澜无声地摇了摇头,掀开被子下床。柳依人闻声赶紧拉开缦帐,端着一盆清水进来。
武平澜洗脸动作幅度大、频率快,却神奇地没有沾湿伤口。
柳依人放下心来,站在一旁,略显担忧地建议:“殿下伤势未愈,要不还是告假吧?”
武平澜直起身,不等柳依人递出帕子便自己伸手取了过来,两三下抹干净脸上的水珠,又顺手挂回架子上,然后淡淡说了两个字:“不必。”
柳依人见状更加忧愁了。落水前殿下只是性格内敛、暮气沉沉而已,落水后却变得少言寡语、心事重重,尤其独处时喜欢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让她感到不安的还有一事,殿下在有意减少侍女服侍。用膳时不需要人布菜,喜欢一个人吃饭;沐浴不需要人侍候,沐浴时间从两刻钟缩短到一柱香;入寑后不喜欢有人在屋子守夜,只告诉她们早上卯时送洗脸水……如今只剩下梳妆、更衣两件事需要人侍候。
侍女们为此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哪天被赶出府去。可若说殿下厌弃她们,却也不见她呵斥责罚过任何一人。
昨天,莺儿神神秘秘来找她,说殿下落水后可能被荷塘里的鲤鱼精冲撞了,应该请相国寺高僧来念念经,被她笑着骂跑了。莺儿的人虽然跑了,但她的话却在柳依人心里扎下根钉子。
正想着,就见武平澜对她备好的鹅黄色宫装摇了摇头,指着窗边衣架上那套玄色窄口束腰男装说:“今天穿这套。”
柳依人伸向宫装的手一滞,但旋即依言走向衣架,取下那套昨日才翻出来的男装。
四公主身材在女子当中属于瘦高挑型的,加上她五官明朗大气,穿上男装后别有一番风姿,可她却忍不住怀疑公主选择穿男装不是为了好看,而是男装穿起来简单方便,可以减少甚至不用人侍侯。
贵人们不是都喜欢人侍候吗?不是越殷勤周到越好吗?为何公主落水之后就不喜欢人服侍了?是不是应该和陆掌事商量商量去相国寺请个高僧过来?
武平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因为不让人接近以免暴露穿越真相的做法,已经奇怪地往“鲤鱼精”的方向发展。换上英姿飒爽的男装,干净利索地跨上马,带上睡眼朦胧的侍从冬青,按照规定出门去参加朝会。
冬青今年才十四岁,正是贪睡的时候,拉着缰绳习惯性地出门左转往东,马头朝西的武平澜开口叫住他:“冬青,这边。”
冬青一愣,回头发现公主殿下在大门另一侧,连忙拨转马头来到她身边:“殿下,不是去上朝吗?”
“是去上朝。”
冬青:“上朝的话走东边近些。”
武平澜:“东边堵车……”
冬青没听清楚,眨眨眼,满脸疑惑。
武平澜:“东边轿子太多。”然后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容易出“马祸”。
今天是她穿越后第一次出门、第一次骑马,稳妥一点好,想到这里,她在脑海里打开监测分析系统,扫了一眼中京地图。
地图是根据四公主遗留记忆制作而得,可惜原主不爱出门,以至于这幅地图只有皇宫和公主府两个区域信息详细,其余地方要么是空白,要么只有几个建筑名称。
数据太少发挥不出监测与分析的系统价值,只能规划几条从公主府到皇宫的交通路线。
武平澜确认西行路线满足自己“不堵车”“少马祸”的要求后,策马先行。这条街上非常安静,只有两匹马蹄声得得,她不由自主又想起穿越前、想起温博彦。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而是集中精力在街道两侧建筑物、路面状况甚至连突然蹿出来的野猫,所有被她看在眼中的东西,都会转换在成3D影像,打上标签后收入脑海里的监测系统。
如果她过去三天实验结论没错的话,这些东西都会成为监测系统样本,日后若样本发生数据变化,比如某座酒楼从两层变成三层,系统里的数据也会相应更新。
脑子用来采集样本就没空去想那对狗男女。
越靠进皇城,路上的轿子和马车也不可避免地多起来,但骑马出行的只有武平澜主仆二人,不免显得鹤立鸡群。竹子的、布的、正方形的、长方形的各色小窗帘纷纷掀起,或者好奇、或者审视的目光投射到她身上。
男装的武平澜看起来二十多岁,一张脸清秀、干净,五官长得极端正。只是眸底透着深沉的哀伤,浑身散发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之气,不像是年青人倒像是流离失所的孤寡老人。
初时大家还好奇,以为是哪位武将家的后生出来任事了,但是当看清骑士的脸后,众人纷纷收回视线,前后左右都是“刷刷刷”放帘子的声音。
武平澜目不斜视却对周围动静了如指掌,换成旁人免不了心生愤懑,对于心如已灰之木的她而言却激不起一丝情绪波动。反倒是跨下的马通人性地垂下大脑袋。
一人一马踩着单调的“得得”声,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