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平澜直起腰,只来得及看见那件代表天下至高权力的龙袍下摆在崇政殿侧门一闪而没。
她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心中还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会被直接封为燕王,更没想到十六州会成为她的封地。
虽然十六州现已沦陷八州,虽然她这个燕王还没生效就已缩水一半,虽然剩余八州能否坚守到她走马上任也不好说,但,那个她以为讨厌她甚至恨她的人将她封为燕王。
不管这个世界的“燕王”怎么样,在来自□□的武平澜心中,“燕王”二字代表的含义那可太丰富了。
“咳!”
一声重咳打断了她不合时宜的遐想。
武平崤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她身侧,清了清嗓子,态度倨傲地说:“父皇虽让你做统帅,但你要有自知之明,兵事上要以三位统制、副统制为主,需要你的时候你只需点个头、盖个章就行了,千万不要多事。”
“多事”两个字一字一顿,威胁意味十足。说完不等武平澜反应,一甩袖子走了。
武平崤前脚刚走,兵部侍郎董正先紧接着来到她面前,一拱手,问:“燕王殿下可知道身为三军统帅要在出征前做哪些事吗?”
武平澜定定地看着他,道:“正要向董大人请教。”
董正先板着脸一本正经道:“下官职责所在,当不起一个‘教’字。身为统帅首先要根据做战方略提出兵员要求,步兵多少、骑兵多少、弓弩手多少,然后去户部查验军资粮秣、协商民夫数量,最后是制定行军路线、沿途补给……。”
“当然,下官刚才所说乃是真正的三军统帅,四公主不在此列。圣旨想必很快就会到兵部,王统制和葛副统制接旨后自会去军中点验人员、整装待发。您要做的就是确定要跟随的下人、收拾好要携带的细软,然后在府里等候。到了廿七日,下官会派兵部的人来府上接您前往效外大营,汇合全军一起出发。”
他这边说着,武平澜在那边若有所思。待他说完,武平澜一脸认真地问:“我只需要等着,什么事都不用做?”
“正是。”
“那我这个统帅若依着董大人方才所说行事,此行能保证打胜仗吗?”
董正先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当然不能……”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武平澜点点头:“既如此,申时正,我会到兵部听取两营兵士抽调计划,董大人以为如何?”
董正先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最后一拱手:“那下官就在兵部恭候燕王大驾。”
打发掉董正先,武平澜还想找户部的人说一说军资粮秣之事,环顾四周发现六部众人早已随各位皇子皇女走光了,只剩下那个叫乔明仲的御史拉着脸站在门口,看着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武平澜内心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到乔明仲面前:“说吧。”
她一脚迈出崇政殿门槛,立刻被外面的阳光刺得眯起眼,拢手额前,抬头望向湛蓝天空,又回望身后崇政殿,只觉那原本巍峨的崇政殿像个张开黑洞洞大口的怪兽,心中顿时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快步拾阶而下,却意外看见前方站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监,正笑眯眯地看着她,旁边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小太监,两边胳膊肘上挂着一大一小两个包袱。
不等武平澜走到跟前,那一老一小便齐刷刷跪下:“叩见燕王殿下,老奴司礼监承旨李偃,” 说着又指着那小太监,“这是我的小徒弟李施,给殿下请安。”
武平澜快步上前扶起李偃:“快请起,不必行此大礼。”
“应当的,应当的。”
李偃硬是完完整整地磕了头,然后才起身。
“李承旨可是找我有事?”
“老奴原籍顺州,如今年老体衰,不能继续服侍圣上,听闻殿下得封燕王,便特意求了陛下,陛下体恤,已经允许老奴跟随殿下一起就藩。”
“与我一起就藩?”武平澜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正是。”
“你知道顺州已被北蛮占领了吗?”
李偃依旧笑眯眯地说:“没关系,有您领兵出征,收复顺州指日可待,老奴等得。只不过在收复之前,怕是要燕王赏我和小徒弟一口饭吃。”
武平澜明白了,原来是皇上放在自己身边的眼线,看来皇帝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放心:“李承旨是父皇得用之人,有您在身边指点,平澜求之不得。李承旨,请!”
武平澜领着李偃和李施步出宫门,一眼就看见等在宫门外的冬青。
冬青显然已经得知她封王的消息,激动得满面红光,就连脸颊上的雀斑都往外透着喜气。
她吩咐冬青雇一辆车送李偃二人回公主府,李偃在旁闻言问道:“殿下不回府用膳吗?”
武平澜摇头:“我申时要到兵部听取两营兵士抽调计划,然后还要去户部询问军姿粮秣之事,回府用膳来回跑太浪费时间,还是就近找个酒楼吃更方便。”
李偃道:“殿下为公忘私,老奴佩服。只是您如今是王爷,身边不能没个照顾的人,老奴自己去公主府就行,让李施跟着殿下去吧,这孩子别的本事不怎么样,照顾人还算细致。”
李施闻言赶紧上前两步,垂首拱手:“奴才愿侍候殿下。”
武平澜看着这一老一小两根眼线,下意识伸手去摸右额角:“如此也好。”
冬青很快雇来一辆马车,三人等李偃上车走后,才离开正阳门往兵部衙门所在地而去。李施不会骑马,便由冬青骑马带着他。
武平澜看着李施第一次骑马,战战兢兢吓得嘴唇都白了的样子,不禁暗自摇头,以后骑马的日子多了去,李施要想完成盯稍任务,且得受罪呢。
随着武平澜三人离去,几个等在正阳门外御街附近的侍从打扮的人也悄悄离去。
与此同时,城西一座隐密民宅的地下室里,通宵刑讯的皇城卒王力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把整整一桶冷水泼向对面。
他对面吊着一个身材欣长的男人,此人留着异于大梁风俗的极短发型,头颅低垂向胸前,浑身血肉模糊。刚才那桶冷水一滴不剩全泼在他身上,水冲刷着鲜血从白净的皮肤上流过,在地上形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