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否算一个正确的选择,我也不确定我是否希望你看见它,因为当你看到它的时候,这也许意味着我已经不在守卫者的队列之中了。
请原谅我没有选择给你发讯息或者是与你面对面的交流,一个原因是我并不确定北境对我们的监管到底有多少,另一个原因恐怕是我难以将这些话说出口,或许是我还没准备好,把它们写下来大概会更容易一些,因为将纸作为载体可以留给勇气不足的我一些……逃避的空间。而且,我很喜欢书信这种方式,它很有人情味,你不觉得吗?尽管需要一些耐心的等待,但那不期而遇的惊喜想想就浪漫——一封手写的信不像那些冰冷机械的文字,它是有温度的,它所倾注的心血,一笔一划中的细节与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习惯比玫瑰表达的情意更加热烈。
我能收到你的回信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我的余生来等待它。
抱歉,我好像扯远了,我越来越讨厌守卫者这个身份了,是的,讨厌。不是因为工作环境,报酬或你和栗子,和你们待在一起的时候,是我在人生中觉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只是我最近对守卫者本身的意义产生了动摇。
我们只碰到过一次方舟人,而且他们也算配合,所以并没有发生什么冲突,但是上一次回基地的时候,我听到有一个前辈在那里分享他的经历——他们遇到了一队不断反抗的方舟人,然后将他们歼灭了,他的语气中甚至有一丝得意洋洋这让我非常的反胃,也许你会觉得我是看多了那些宣扬爱与和平的古籍,但是我坚持认为生命应该是高于利益的,无论是北境人的生命,方舟人的生命还是我们未曾与之谋面的流浪者的生命。
我希望你也是这么认为的,或者,至少不会斥责我。
一片片葱郁浓荫的消逝,树木的坠落,鸟雀的哀鸣,小桥流水人家的不复存在,连野草的生命力也无以为继的时候,野兽的嚎叫都显得衰弱无力,这是我们的过错,但不是生命的。
我认为我们犯的错已经够多了。
费恒,请允许,并允许我如此郑重地再一次以你的姓名称呼你,也许我要踏上一条与你和白栗截然不同的不归路了。
愿你功成身退,平安顺遂。
我爱你。
江岚笔
费恒的目光在最后两行上停留了许久,最后自嘲般地笑了笑,收起了信纸。
还写什么“愿你功成身退,平安顺遂”……后面却偏偏跟了一句“我爱你”,既然她都那么不安分了,自己哪来的平安顺遂.
这句话祝白栗还差不多。
事实上,恐怕这句话对白栗也不太适用。
白栗折好字条,收在了贴身的口袋里。最近总想着费恒的事情,倒还没有认真考虑过所谓与方舟的“合作”还有那本不明不白的古籍。
“合作”不过是个幌子,虽然他并未点明这一点,但这显而易见——派一个守卫者作为北境一方的领队,北境高层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要知道就算是个人能力再强的守卫,不过也就是连中层也算不上的普通人而已,最多知道几个守卫点,对内里的机密文件却是一无所知。
再看看那合作计划书里面的客套话——为促进北境和方舟两方的友好关系,在困境之下合作渡过难关云云——在白栗守卫的身份衬托之下显得异常讽刺。而方舟也未放下戒备之心,无论是饥荒被安排成了对角线的居住地,两方人员之间寥寥无几的交流还是显得有些过于热情的苏词都在张牙舞爪地展现这一点,于是这个“合作”反而更像是一根将燃而未着的引线。
而那本古籍会是点燃它的火种。
在他下达命令时,并未对那本古籍过多的提及,尽管那是任务的内容,白栗不确定是他相信自己早已有耳闻,不必他再赘述抑或是他也并不清楚那本古籍的具体信息,于是一笔带过。
或者更糟,这是一本杜撰的古籍。
白栗思及此,皱紧了眉头。如果北境仅仅是想要将她弃若敝履……不,这不可能,他们可能怀疑她,但没有理由直接放弃她,更没有必要为此大费周折地进行一个愚蠢的“NSWV”计划,耗费不必要的财力与物力。而且既然他特意强调了超时和背叛的后果,那便意味着北境希望她能带着任务目标回去。
既然如此,那么这本古籍……白栗伸手打算拿自己放在桌上的笔记本与钢笔,却在手指碰到钢笔的金属外壳时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她已经出了一手的冷汗。
白栗苦涩地笑了笑,果然自己还是惜命。翻开笔记本,她沉默着浏览过纸页上略有些潦草,一开始甚至有些稚嫩的字迹,它们零零散散地记录着一些她所耳闻的消息。
突然间,她的目光凝在了其中的一行文字上。
……装备的研究似乎遇到了什么瓶颈,穆姐说要是有以前的古籍就好了,说不定会有什么新思路……
这么想来,穆明郁好像是有哪一次提到过类似的话,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白栗又往后翻了两页。
“不知道以前他们用什么材料。”穆明郁一边给白栗进行常规的体检一般抱怨道,“北境居然什么有价值的资料都找不到。”
所以是有关材料方面的古籍吗?白栗合上了本子,范围有点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