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直甜到人心头。这里的百姓向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沈家也不例外。
槐花糯米糕是沈阿婆的拿手好戏。
沈朝向来手笨,沈阿婆的手艺是半分没有学来。反倒是李昱,得了几分真传,做出的槐花糯米糕像模像样,甚至味道都有几分相似。
这香味儿勾得孩童翻上墙头来看,沈朝就掰几块糕点送与他们解馋。
顽童不知事,只骑在院墙上笑着喊:“沈家来了个神仙公子,做得一手好糕点,和沈家娘子般配极了。”
沈朝就会笑着斥责几句,净胡说。
而后她便央着阿婆要这初夏的一点慰藉——杏花酒。
沈朝善饮酒,御赐的郢酒千杯不倒,吃这杏花酒与饮水无异,只是尝个味儿而已。酒不醉人,却是回口杏香的余甘醉人。
“阿婆,你看要不再把那酒拿一坛子出来?”
沈朝馋那埋在槐树下的几坛子杏花酿已久,求阿婆不得,又转而求李昱,说是求人,却没有半分求人的态度。
“李昱,李昱,若你开口阿婆肯定会应,你帮我求一坛来。”
李昱正揉着面团,闻言抬起沾满面粉的手,而后在沈朝期冀的眼神中给了她一记栗子。
这一下不重,沈朝却已捂着额头哀呼起来,忙着告状:“阿婆,您看他!痛!”
沈阿婆笑没了眼:“该!”
沈朝兀自讨了个没趣儿,又吊儿郎当地出了门,回来时沾了满身的草叶子,兜了满怀的青杏。
香甜的杏子刚从树上摘下来,又在清凉的河水中冲洗了一遍,颗颗饱满的青杏还滴着水。
“来一个吗?很好吃的。”说着沈朝咬了一口,酸甜的气息直从舌尖到喉咙。细嚼几下,又很有余香,回味很是清甜。
她额上是亮晶晶的水珠,想来是方才去河边时扑了满面的水。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得她双眼发亮,欢欣雀跃,像是得了新奇玩意儿的小狼。
李昱的视线定格在她肆意的笑容,不自觉张嘴一口咬下她手中的青杏。
刚入口他眉头就拧紧,直酸倒了牙,又很苦涩。
李昱紧皱的眉头又在撞见她眉眼漾开得意的瞬间舒展开来。
他将苦杏细嚼慢咽地吃下去,面不改色地回:“的确好吃。”
好吃什么?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
沈朝开怀大笑,又去拎了坛酒来,是她念念不忘的杏花酿。
原来阿婆终是抵不过沈朝的纠缠,许了沈朝挖出一坛来吃。
“来一碗吗?很好吃的。”沈朝一手端着个缺口的搪瓷碗问李昱,碗中略有浑浊的酒水也在日光的映衬下多了几分澄澈。
沈朝自己则是直接就着坛口灌起来,冰凉清甜的酒液入喉,在腹中带起微微的烧灼。
她脸色微红,只不过是欣悦的脸红。
“此情此景,正当高歌一曲,白日放歌须纵酒②!”沈朝敲着酒坛便高歌起来,唱得正是唐寅的《桃花庵歌》,“……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③。”
李昱也难得掩面而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可他忘记了,他饮不得酒。
饮下那杏花酿后,登时李昱脸侧横飞一抹红晕,白皙的俊颜因烧灼而发出微汗,像极了熟透的桃子白里透着红,好不诱人。
沈朝直笑得背过了气去,李昱的头脑在酒精的麻痹下有些麻木的迟钝,见此情景有些慢半拍地抬手,以手背贴在脸侧感受热意。
连嗓音也带了几分沙哑,他咬字极慢极清晰,带着一种不肯说错一字的执拗:“怎么了,我?”
沈朝笑弯了腰,原来是个一杯倒,怎么还逞能学她一口蒙?
①取自《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杜甫
②取自《闻官军收河南河北》杜甫
③取自《桃花庵歌》唐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