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的神情从他脸上浮现。
被点名的小男孩一下子涨红了脸,刻在骨子里的尊卑观令他条件反射地跪了下来:“是——是奴奴做的。”
林默言惊讶的神情有所停顿,停顿了半晌,而后亲自起身:“做得真好,就算是我第一次做口罩都没你做得这么好。”
小男孩被扶了起来,那种不自然的漂浮感从他的脚下显现,他的眼睛瞪大了起来。
林默言看到小男孩衣领前绣着的一块布兜,上面写着一个“狗儿”两字。
“狗儿?”林默言念着这两个字,男孩下意识地抬起头。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冒犯了林默言,他又惊慌害怕地低下头,立马就像跪。
然而却被一道强有力的手止住了动作。
“你做得很好,过不了多久就能够独当一面了。我欲点你为织工长,协助我教授、规范其他织工制作口罩,你可愿意?”
林默言话音落实,其他织工的余光都有意无意地扫向了那个小男孩。
“当然,若有更优秀的织工出现,你的经验技艺不如他人之时,我便会换掉你。”林默言补充完,那些打量着小男孩的目光顿时少了许多。
狗儿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那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将他砸得晕头转向。
“可——可——”然而下一刻,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份,激动的欣喜霎而褪去,小男孩眼眶红了起来。
“我点你为织工,只因技艺,无关其他。”林默言抬起手,罩在了他大大的脑袋上,不知不觉中,眼眶湿润了起来。
“谢大人,谢大人,谢大人!”
狗儿最后的一丝害怕和顾虑瞬间烟消云散,他不断地对林默言鞠躬,语气哽咽:“奴奴一定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林默言再摸了一模他的脑袋,点了点头。
宁徽安静地看完,等到林默言处理完事情后,她才从一侧走出,进到了林默言的书房里。
“思行。”宁徽敲了敲门扉,正要继续哼哧哼哧制作口罩的林默言动作一顿。
“大人!”他惊喜地应声,随即想到了之前赵望晓和他商议的事,林默言的脸色立马静肃起来。
他放下了手上的布料,然后把郑重地丝帛摊开,开始磨墨:“大人请说。”
林默言郑重其事。
“修缮护城河、建造避灾点、迁移百姓等事宜望晓应该都和你说过了,这些工程都需要筹集诸多人手。首先,我们需要找大夫对这些人的身体状况进行初步筛选,尽可能确保这些人目前并未染疫,口罩等物资也首先提供给这些人。
这事毕竟承担着风险,所以我想许以重金重赏,如若不幸病逝,便给予抚恤金佑其后人,有突出功绩的可记入县志。
另外,我想专门编造一册书籍,专门记载于云中县有功绩的人物,不论身份,只看贡献。”
背对着宁徽磨墨的林默言,动作良久的停顿,震惊过后,一股冲动的热液从他的心底涌上眼眶。
他想到了宁徽才入驻云中县时便开刀阔斧的大动作。
“某知晓了,主公尽管放心,剩下的细枝末节由某完善便好。”林默言笑了起来,语气郑重。
“嗯。”宁徽点头,想到了刚才的那个小男孩,多说了一句:“织工中如果有表现特别优异且家境十分困难的,我们可以多给予奖金,并提前给他们预支工薪。要是他们连饭都吃不饱,怎么可以专心致志地制作口罩呢。”
当天,部分的织工领到了一小袋的粟米。
“狗儿!这是大人特地奖励你的!”负责分配粮米的小吏拎出了小半扇腌肉,搭在了男孩的米袋上。
所有人歆羡的目光尽数向狗儿看来。
“要认真工作才对得起大人对你的看重啊!”小吏笑眯眯说道。
狗儿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他抱着沉甸甸的粮食回家,小小的手臂酸得不行。
“阿姆!阿爹!狗儿哥回来了!”
他才踏进家门,饿得奄奄一息的小妹眼里就涌出了光芒,正努力勒好腰间草绳的小弟手上忽而一松,费尽力气地扯开嗓子呐喊。
狗儿的父母挨个走了出来,他们看着年幼的儿子抱着沉甸甸的口粮,不同程度地流下了眼泪。
这天晚上,狗儿吃上了人生中第一次饱饭。
弟弟妹妹终于没有再将裤腰带勒得紧紧的,他们挨个躺在狗儿的身边,摸着圆滚滚的小肚皮,不断地回味着喉咙间冲涌上来的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