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房里的这些家属不像双职工家庭,她们全都指望着自家男人在机械厂里挣的那三瓜两枣,日子虽然过得下去,却也是紧巴巴的,一年下来也存不了几个钱。 黄桂香当即不乐意了,阴阳怪气地说道:“可不是这个理,我们又不像某些人,明明自己大字都不识一个,还学人家做生意。” 她哼哧哼哧在洗衣板上卖力搓洗着衣服,嘴上一刻不停:“这人呐,就要有自知之明。就这么一头扎进去,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凌玥没说话,坐在小马札上洗着衣服。 见凌玥不搭理自己,黄桂香得意地撇撇嘴,那声音似乎是从鼻孔里传出来的:“更可气的是有些人还不懂人情事故,每天晚上弄得那么响,吵得人睡都睡不着,她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别说是梨子皮,连句话都没有。” 凌玥扫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没停:“可不是,我可不像某些人,打着过生日的名号,收了礼金连口水都不给人喝,我这点小事算什么。” 黄桂香顿时急了。 凌玥虽然没点名道姓,但就是在说她们家。 去年她男人季小年过三十岁生日,她早早的就放出风声说要大办,甚至还挨家挨户的去通知大伙,某某天别开火,就在家属院里吃个便饭。 可真等到季小年生日那天,大家伙将人情礼金啥的都送过去,黄桂香也笑嘻嘻地收下,嘴上说一会请大家伙去吃国营饭店吃大餐,可结果呢? 结果她连杯水都没给人倒,甚至还有几个门都没进,季小年就拿了封信跑回来,两口子急匆匆地跑老家去了。 要是他们真回老家了那就还没后面什么事了,问题是他们跑到百货大楼那边的国营饭店,两口子吃的那叫一个香。 “凌小月,你这个贱人说什么呢!” 凌玥看着几乎指到自己鼻子上的手指,将手上的衣服噌地丢下,人猛地也站了起来。 “你能做我为什么不能说!” 她冷笑。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可她偏就要撕开这个女人的伪装。 凌玥很厌恶这种人。 她将声音提高几分,说:“别人不知道,还真以为你家里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可实际上呢,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和你们家那口子上百货大楼那边的国营饭店吃饭去了!” 她夸张地比了个圈:“那么大一盆子鸡,亏你们两口子也吃得下!” 众人面面相觑,如果不是凌玥说起这事,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茬。 黄桂香脸涨得面红耳赤,指着凌玥哆哆嗦嗦的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众人信了几分,朝她投去几分鄙夷的目光。 和黄桂香要好的蒋聪香连忙打起圆场:“小月,这事过去就过去了吧,你现在再提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凌玥冷哼:“是没什么意思啊,我也不想说啊,这都快一年了,你们谁听我提过?” “今天是她没事找事,非得往我身上泼脏水,这口气我可忍不了!” “亏我当时还随了两块钱呢,我就当那两块钱喂了狗!” “姓凌的,你骂谁是狗!” 黄桂香跳了起来。 凌玥讥讽地说道:“谁认就骂谁!” “你……”黄桂香咬着牙,“你是不是要把我逼死了你才甘心!” 凌玥睨着她,就这点战斗力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切,小样! “姐,你得按剧本来演。都说一哭二闹三上吊,你这还没闹呢,就要寻死觅活了?” 黄桂香气得深吸一口凉气,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哎呀,黄姐!” 水房里顿时乱成一团。 整个人家属院的人都围在黄桂香家,而凌玥则没事人一般洗完衣服晾晒好,回到小窝里往箩筐里装梨子。 王昭阳奇怪地问她:“小月,你真要去走街串巷叫卖?” “对,不将这些梨子变钱,我觉都睡不踏实。” 这可都是钱买来,只有卖出去了才叫赚钱,压在手里哪能叫赚钱? “你打算去哪里卖?” 今天菜市场上梨子太多了,大家都没卖几斤出去,这会子再挑出去卖,岂不是在找罪受? 凌玥说道:“守在菜市场也卖不了几斤,还不如挑着沿街叫卖呢。” 帮着凌玥挑梨回家,再帮她运梨子到市场去,王昭阳也没觉得有多丢脸。 但如果让他挑着梨子沿街叫卖,他可是机械厂的技术员,这种事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这不太好吧,还是等没那么热了再出去吧。” “你懂什么!”凌玥装好了梨,拿起扁担挑着就往外走:“要是我将送货上门,说不定他们要的更多呢。” 凌玥下楼时,黄桂香屋里依然人头攒动,她扫都没扫一眼,脚步轻快地出了家属院。 约摸两个小时后,凌玥挑着一担空箩筐回来时,黄桂香正和蒋聪香坐在门口,看到她过来了,黄桂香眼里闪过一抹怨毒的神色,鲠着脸瞪着她。 凌玥眼睛都没朝她那边扫一眼,径直上了楼。 她现在的心情美的很。 沿街叫卖虽然是下下策,但到底还是行得通的。 早上在市场守了两三个小时才卖了区区五十斤梨,可挑着沿街叫卖,不过两个小时就卖了一担。 要不是她担心身体吃不消,她肯定还要再装一担出去卖。 一进门,就看到王昭阳在卧室里写着什么,她也没去打扰他,而是准备起晚上去夜市的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