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九巷口,风声呼号。
巷口好似被风凿出一个巨大的空洞,骤风穿梭,巷口的结界却像是一层冰封的水面。
颜渺停在巷口,抬手轻触,耳边响过冰纹碎裂的声音。
她看向身后的贺勉怀:“若是害怕,可在此等我。”
风声鼓噪刺耳,贺勉怀面色有些发白,还是作一副无畏模样:“这有什么,你瞧不起我?你这散修都不怕,我能怕什么?”
颜渺点点头:“那你一会儿记得叫小声点。”
贺勉怀怒目看她:“……”
结界碎裂的声音响起,裂纹层层扩散开,颜渺径直走进去。
暗巷内未燃灯盏,四周光线骤然暗下,颜渺的指尖燃起符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出现在眼前。
“啊啊啊啊啊!鬼啊!”
不等颜渺瞧清楚,贺勉怀已惊叫出声。
颜渺的耳膜被震得刺痛,一口气差点没喘匀,抬手贴了张禁言符过去。
暗巷一瞬安静下来,鬼脸的主人也将手从耳朵上拿下。
血肉模糊的鬼脸动了动:“哪来的黄毛小儿,吵得要命。”
“确实要命。”
颜渺看向眼前血肉模糊的脸,“你不是鬼。”
……但比鬼还丑。
鬼脸人有些惊喜:“你看得出来?”
颜渺指指地上:“有脚有影,衣衫是宗门的校服。”
想来是被流放此处的宗门弟子,只是衣衫已经被血浸透了,看不出是哪个宗门的。
鬼脸上的面皮抽动一下:“离九主喜,但这离九巷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来此为的什么?”
颜渺看向暗巷尽头的一片黑暗,神色幽幽:“我来取一颗人头骨。”
她说得平静,话中也没什么别的意味,鬼脸人却忍不住抚了抚自己的头:“是谁的头骨?为何是你来取?”
“一个女孩子,大概这么高,会算卦,看样子是南岭墟人。”
颜渺收回目光,边想边伸手比划,“路遇有缘,我帮帮她。”
鬼脸上的面皮又抽动了两下,血肉模糊中的眼睛露出一点戏谑之色:“有缘?那个小孩可是犯了大罪的,按照判罚本该关进南岭墟的圄犴司,却不知为何论罪从轻流放来了这里,你敢替她寻东西?你不怕死?”
南岭墟的圄犴司,同风浔州的镇魇狱,云浮宗的刑隐司一样,是关押重罪之人的牢狱。
那个少女的确曾是南岭墟人。
颜渺没有多问,只道:“没关系,你只说她的头在何处?”
鬼脸人:“想要消息,总要拿些什么来换。”
颜渺:“你想要什么?”
鬼脸人歪了歪脑袋:“我看你身上这道灵脉就不错。”
颜渺面色不变,眨眨眼:“可惜它睡死了,你若想要,不如招呼它一声,看看它能不能醒过来跟你走?”
鬼脸‘嘻嘻’笑了,掌中燃起一道幽蓝的火:“这有何难,便是它扎根在里面,我若想要,也只需直接剖开你的胸腔,生抽出来就是。”
颜渺眼界微敛,抚上心口。
胸腔中的一小截灵脉根系再次轻柔涌动起来。
再抬眼,颜渺轻笑道:“好啊。”
她拢起五指,指尖回弯,当真作出挖向心口的模样。
符印自指尖聚起,眼见着便朝那张鬼脸招呼去,灵力自身后席卷来,化作剑刃,刺入鬼脸人的胸腔正中。
符印换了个方向,如水涌起,转瞬将鬼脸人禁锢在原地。
鬼脸人手中灵力熄灭,望向颜渺的眼睛睁大了,肩膀颤抖起来。
颜渺未转头追溯灵力的来源,只是盯着眼前的鬼脸人,道:“还没死呢,别哭丧个脸,暂且留你一命,带路吧。”
走过暗巷,里面是一间客栈。
客栈的檐角未燃灯,锈锁垂坠在一旁撞击着门沿,木门扇过的风击起一层尘灰。
颜渺停下步子,朝黑漆漆的来路望一眼,寻不见人影。
她转向贺勉怀:“你留在此处。”
贺勉怀闻言,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张着嘴说了什么。
“不要?你不怕吗?”
颜渺读懂他的口型,边解下他身上的禁言符.
贺勉怀的声音染上些许颤抖,话语成串往外冒,‘叽里呱啦’在人耳畔旋绕:“不要不要不要,要是这个鬼看上了我的灵脉,要剖开我的心口抽我的灵脉怎么办?”
“放心,他的眼光高着,你的灵脉他才看不上。”
颜渺瞥一眼被缚在一旁的鬼脸人,“对吧?”
鬼脸人诚实点头。
贺勉怀:“?”
颜渺拍拍贺勉怀的脑袋,想了想,还是抽出一张符纸。
符纸与她平时用的不同,纸上落满金箔,上面的符文是拿血画的,却未有血色暗沉的迹象,反而异常鲜亮。
颜渺:“拿好,若是遇到危险,它会护你。”
贺勉怀伸手去接,手才松开,颜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客栈门前。
“喂!”
贺勉怀不敢追上去,转头又对上那张血肉模糊的鬼脸,一时间眼泪狂掉。
“啊啊啊啊!救命啊!”
如颜渺所料,客栈内又是另一方幻境。
幻境中仍是黑夜,眼前是一方破旧的小院,院墙角尽是败落成絮的荒草。
院中草屋的窗子未关,窗前燃着的一小截蜡烛照明,纷扬的尘灰在烛芯绽出的火焰上安静流淌。
夜风吹绕过小院,窗内烛影晃动,映出一道影。
女子身骨瘦弱,枯黄的长发用布条挽起,幻境中同是深秋,她身上衣衫却已破旧得发白,无数次涤洗过后变得异常单薄,没有半分能御寒的模样。
女子背对着颜渺坐在窗边,肩膀连着上半身轻轻摇晃,口中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她的肩膀只瘦削作薄薄一片,影子映照在灰白的墙壁上,好像余下此生已与这断壁残垣交融,寂寥又漫长。
颜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