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东宫更加为这座阴翳的府邸增添荒凉的气氛。
烛火映照在谢离衍的脸上,晦暗不明,平增几分虚无与阴凉。
太子处理政事的书房里,只有谢离衍,云麾将军戚长琴和与谢离衍情同手足的萧霁云三人。
戚长琴平日里一副内敛的样子,即便在兄弟兼主上谢离衍的面前也是不多言。倒是萧霁云此人,人前一副和善的样子,却是只有亲友才清楚他刑案审讯时的残忍无情。
“不知太子您大驾将我们召来有何贵干?”萧霁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没个正形的靠在椅背上。
谢离衍和戚长琴仿佛习惯了他的这副样子,未曾出言训斥。
谢离衍将一份奏章丢在萧霁云面前,眼神冷漠。
见有正事,他这才收敛了坐姿,急忙打开奏章,而后发现是一份弹劾他的折子。
“刑部侍郎萧霁云,结党营私,勾结佞臣柳木,动用私刑,对犯人屈打成招……”
萧霁云不以为意地念出这份奏章上面的内容,好似一个旁观者,念到后面,居然还笑出声来。
戚长琴倒是难得开了口:“谁都知道,柳木是李家的门生,如今柳木流放,陛下第一个就想来动你。可见其居心叵测,亦可见他打压殿下的心思多么迫切。”
谢离衍阅览着手中其他几分奏章,未曾应言。
萧霁云轻嗤一声,表示对皇帝的不满。
谁都知道,他们这位陛下,心狠手辣。当初能够在一众皇子之中脱颖而出,就是因为李家的扶持。如今皇位稳坐,就恨不能陷李家于万劫不复。那李修安也不是个聪明的人,竟让李家子弟门生张狂至此,只恨不能让陛下逮住把柄。
谢离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巡风,此事乃是孤连累了你。父皇此举,也只是为了给孤一个警示。你近来在刑部收敛一些。”
“刑部的那些老头,不是被李家收买,便是陛下的人,卖弄权势,结党营私。入了他们手里的案子,没有一个得以善终。居然还倒打一耙,简直是……”
“巡风!”戚长琴担心巡风祸从口出,一声厉和,阻止了他。
萧霁云见好友发了火,这才悻悻闭嘴。
座上的太子殿下没有顺着他们的话题,“今日傅相邀我去东山温泉一叙……”
傅相少与朝中官员往来,一向刚正不阿,也正是因此陛下才会重用他。
向来克己复礼的丞相骤然和太子搭上了线,萧霁云和戚长琴不再暗流涌动,安静下来。
“傅相的意思是,他希望孤给他的女儿傅知湘找一门婚事,不嫁入皇家,也不扯入这朝政之中。”
戚长琴看得通透:“傅相的女儿,怎么可能不涉入朝政。单论陛下,便一定是在考量这件事了,遑论二皇子一派。贵妃生辰宴我虽然没去,也听巡风说了那日的情况。”
“孤知晓。此事不可拖拉,最好速速解决。除了父皇,其他人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现在只担心父皇哪日就忽降圣旨,到时为时已晚。孤思来想去,唯有一人最合适。”
“谁?”萧霁云不明所以,问出了口。却发现身旁的好友仿佛一切都了然于胸的模样,让他看着火大。
“你。”谢离衍宣布着一件对他来说再不过普通的事情。
“为什么不是戚长琴,我心思粗鲁,哪家的姑娘嫁过来都是受罪!这小子长的细皮嫩肉,才是姑娘家家喜欢的类型。”萧霁云不满的抗议。
戚长琴抿了一口茶,好整以暇地看着萧霁云:“我有婚约在身,明年开春,介时你可要来吃酒。”
“什么时候的事情?哪家的姑娘?”萧霁云怀疑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多年好友,他怎么不知道兄弟身上有个婚约,如今要派个人去结亲,他忽然就要年后成亲了。很难不让人怀疑!
谢离衍也有些诧异,望向戚长琴。
“祖父从前定下的婚事,林府的姑娘。”戚长琴冷淡无比,对这桩婚事不甚在意,反正他也未曾见过人家长什么样。
萧霁云嘁了一声,对着谢离衍行礼后道:“启禀殿下,我乃是您的人,那傅府的姑娘一旦嫁过来,怎么可能不被牵扯如朝堂斗争之中呢?何况,在下官职不高,配不上傅家姑娘。”
萧霁云很少如此正式,谢离衍也不惊讶于他的抗拒,颔首:“孤本只是问问你的意见。你的态度,孤也预料到了。”
“殿下,我有一个好人选。”戚长琴放下了茶盏。
二人同时看向他。
“远离政治漩涡却又地位不凡的家族,不一定要在长安。”
“你是说墨家?”谢离衍也像是想起了什么,萧霁云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荡,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墨家。
“巡风,墨家乃是一代没落世家。家风淳良,以匡扶正义为立家之本。这些年早已淡出朝廷,远居江南,但是培养了不少有识之士。朝堂之上的一些寒门弟子就是墨家的门徒。”
即便墨家已经无人从官,他的地位依然不是一些新兴世家可以比拟的。
谢离衍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思量了一会。
戚长琴担心好友迎娶不爱之人,连忙补充:“听闻墨家弟子中尤以墨敬淮最为出众,想来也是和傅姑娘相配的。”
害怕婚事落在自己的头上,萧霁云也附和着:“就是就是,那傅姑娘不也从江南来的吗,说不定他们还有过几面之缘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此时的萧霁云也不会料到有朝一日他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会为这么一句话耿耿于怀,辗转难眠。
谢离衍思索一会,终是淡淡点了点头,默许了他们这个决定。
接下来,两人便对谢离衍汇报了刑部和军营里的事情,直至天微微亮,才离去。
休沐日,朝臣不用上朝,太子也就无需处理政务。谢离衍在一张字条上写下自己的部署,让手下将它送到江南富庶之地。
北风四起,寒意平添。
在长安的日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流过,身上的衣衫也慢慢加厚。
“姑娘,姑娘,贵妃准备举办赏梅宴,宴请所有适龄郎君贵女参加呢。”来到长安的这小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