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既唤我一声‘大侠’,我便该对得起这两字。我知晓何家以及姑苏诸多富商的私库粮仓所在,我正打算去打劫他们的粮仓。”
在傅知湘的心中,墨敬淮一直是正人君子,侠之大者,不曾想他竟然会有劫粮仓的想法。
不问自取,视为偷也。
转念一想,如今这般紧要关头,想出这样的办法也不足为奇。只是,傅知湘仍然接受不了这个方法。
看出了她的犹豫,墨敬淮颇为恨铁不成钢,“傅姑娘可是觉得我是个贼人?那是因为你是个闺阁小姐,日日锦绣罗裳上身,顿顿山珍海味饱腹,自然不可同下等贱民共情!如今百姓们饥不裹腹,一旦城中无粮的消息透露出去,又会引起怎样的恐慌?你又如何忍心见到百姓们饥肠辘辘的景象!现今大疫爆发,城门封锁,太子殿下从庐州借粮不过是最后的屏障,如若我们再不采取行动,莫说被这病感染死,怕是饿死的也有不少!”
一贯好脾气的少年骤然发了火,训得傅知湘心感愧疚,最终加入了他的行动。
摸黑爬墙循路,二人终于到了粮仓门口,墨敬淮一双巧手随意拨弄几下大门便被打开,进去后只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二人惊愕地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迅速离开了此地。
后面陆续又去了几家富商的粮仓,依旧是这般景象。
忙活了一晚上什么都没捞着,雪花密集地让二人睁不开眼睛。不得已之下,你们找了一处屋檐躲雪。
“这些狗贼,竟然偷偷把粮食转移了地点。如今我们真的是穷途末路了。”
“墨大侠,城外山上尚有很多野菜和野味,刺史大人昨日已经派人出城去采摘打猎了,希望能带来好消息吧。”
“但愿如此,只是,雪下这么大,太子殿下他们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了。”墨敬淮生气地攥紧拳头,总觉得诸事不顺。
傅知湘心中亦有不安,太子殿下落水旧伤不知是否痊愈,如今冒着风雪奔赴庐州,对身体大有损伤。吴双今夜靠着她的信物出了城,雪天路滑,不知道马匹是否无恙,吴双又是否安好……
二人最终商议决定傅知湘回府衙主持大局,墨敬淮去其他富商的粮仓中瞧看。
天色微白,藏青色的幕布缓缓揭开,又是新的一日了。
“今日是元宵,本该去城外寒山寺祈福烧香,再去灯会上凑凑热闹,如今却是冷冷清清地,只我们几人。不知道爹……怎么样了……”沈云苏眉眼耷拉,平日星光熠熠的眸子如今也失去了神采。在沈夫人面前,沈云苏是一点也不敢提及沈石,每日都告诉母亲外面的日子越来越好了,爹快回来了,让她勿要担心。
傅知湘没有回复他。
这几日她一直宿在府衙,白日里忙上忙下,夜间噩梦缠身。她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幸好,刺史大人的手下赶了回来,派人将粮食挨家挨户发放出去,暂且缓了姑苏的燃眉之急。
奈何城中百姓众多,野菜也好,野味也罢,较之庞大的人群数目,有如尘埃与大山。
正当他们以为穷途末路之时,萧霁云竟没有离城,将大批粮食低价售给百姓。傅知湘瞧着那袋子上的府印,才知晓原来他先他们一步打劫了富商的粮食库。
富商们也曾到官府门前闹过,说自己粮食没有了,被萧霁云以违反官府办案的罪名重大三十大板送回了家。
粮食问题姑且解决了,只是疫情还未控制。
越来越多的姑苏百姓染上了疫病,被强制送到集中隔离的地方。只是有些人是普通发烧,有些人不信任官府,借此又生了许多事端。
傅知湘无奈地叹了口气,瞧着城东方向的烟雾,便知晓又是有人死了。
“傅姑娘!沈公子!不好了!沈大人病倒了!”
“什么?我爹他怎么样了?”
“群贤书院有不少大夫都病倒了,甚至有些大夫也一起去了!”
“沈大人让你们在城中招募人手去各个疫情聚集点帮扶照顾病患!”
来报信的人以帕覆面,隔着数丈远对着府衙门口的傅知湘和沈云苏汇报消息,随后一边咳嗽一边转身跑走。
“不行,不行,阿湘我要去看我爹,我是他的儿子,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那里……”沈云苏又开始喃喃自语。
“好啊,你去!去了之后我看沈伯母怎么办,丈夫去群贤书院便也罢了,儿子竟然也去。你去吧,到时候沈伯母气血攻心,再晕过去,我看谁去照顾她!”傅知湘对沈云苏这样自暴自弃的模样十分痛心,故意说出这些话语刺激他。
“那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沈云苏喃喃。
“既然沈伯伯已经下了命令,我们现在应该去城内召集人手。”
傅知湘不去看沈云苏的颓废模样,透过他仿佛便看见了十年前父亲离开后的自己。
她亲手写了一则招募照顾病患的人的告示,一旬雇费为十金。又担心街上人烟稀少,怕是无人看见,于是令刘永敲锣打鼓循着大街小巷喊出告示内容。
翌日果然来了二十个人,傅知湘仔细询问后方才知晓,他们中有人是因为看中了钱财,有人则是因为想要替百姓们做些什么。
打听完他们的家庭情况后,有兄弟姐妹者被她留下,家中独生则被散金遣回,傅知湘最终留下了十五人。
她登记下这些人员的姓名籍贯后,给他们每人派发了一串檀香手串以示福佑。
亲自将他们送到群贤书院所在的长街外,傅知湘对着他们的背影行一大礼。
从前求着父亲不要去,如今却亲手将人送走。
府衙门口赫然停着两匹马,萧霁云掀起衣袍,迈步走了出来,本想将马牵去马棚,瞧见傅知湘,欣喜走上前,“傅姑娘,殿下回来了,就在里面,你快去瞧瞧!”
傅知湘有些诧异,太子殿下平安回来,她自然欣喜,可是萧大哥的话语有些奇怪。
她说不上来究竟是何处令她觉得怪怪的。
心中如此疑虑,脚上不知不觉加快步伐。
推开府衙大门,便看见站在院中的修长身影。
听见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