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人心难测。羽翎她……心性单纯,并非深宫之人,何况您已失言于臣一次,今日所言,又让臣如何信服?”
太子口中的“两情相悦”傅恪仍然存疑,但是他是太子,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为人臣者,又能如何?
傅相咄咄逼人,大有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之意。
谢离衍叹了一口气,从桌角一沓纸张中抽出一张明黄懿旨。
“此乃孤给她的退路。倘有一日,她不开心……便可凭此与孤和离。”
怕傅相不信,临了,谢离衍又补了一句,“来日孤践祚登上大宝,此懿旨仍然作数。”
傅恪见太子做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东宫。
谢离衍看着傅相离去的背影微微失神,那封懿旨,本该是他亲手交予她的……
他骤然想起昨日姑娘醉酒后说有话和自己说,他需得将政事早早处理完方能去见她。
——
待傅知湘午憩后到约好的茶楼雅间时,钟茯苓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她将茵茵安置在大堂听说书,留了两个家丁守着雅间的门。
傅知湘见钟茯苓身边没有婢女,心下疑惑,“你怎么不带个婢女小厮出来?”
钟茯苓面露苦色,“傅姑娘怕不是忘了,我亲近的婢女上次正是在此间茶楼被烈火活活烧死。”
傅知湘知晓自己揭了她人的伤疤,拍了拍她的肩,“抱歉,是我冒犯了。”
钟茯苓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无妨,因为很快我就会为她们报仇了。”
茶楼失火一案陛下震怒,天子脚下竟然出现此等大事。纵使处置了几个负责人,亦未能查探出究竟何人所为。
如今世人都将此事归结为意外走水,钟茯苓又如何得知凶手何人?
傅知湘向她投去怀疑的视线,“你知道谁是幕后主使?”
“是!我知道谁是主使!”钟茯苓鼓足了勇气昂首凝视着站着的傅知湘,眉眼里满是悲恸。
傅知湘皱了皱眉头,听她下文。
“幕后主使正是我爹。”说完钟茯苓整个人便瘫软在椅,幸好有雅间的椅背支撑,不至于让她跌倒在地。
傅知湘暗自震惊,这也太过巧合。主使烧过的钟太师差些烧死自己的女儿……
猜出傅知湘心中所想,钟茯苓苦涩一笑,“我本以为那日不过是一场意外,即便雅间的门从外面锁上了我也没有怀疑。
“直到今岁新年,我偶然听见他和薛姨娘的讲话。我才知道原来差点让我死.掉的凶手就是我的父亲!
“他受了贵妃旨意,要置你于死地,又害怕被疑心上身,才伪造了这样一场大火。
“正巧薛姨娘知晓了他的计划,和他密谋趁此机会除了我。如此一来我娘可中年失女伤心过度,随之而去,他痛失妻女,扶妾上位,又得了嫡子,名正言顺。
“亦可洗脱幕后主使的嫌疑。
“毕竟谁会认为,钟太师实际目的为丞相女,又妄图一并杀死自己的女儿呢?
钟茯苓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被至亲之人中伤的痛苦傅知湘无法设身处地共情,只是递给了她一张帕子。
钟茯苓伸手接过。
“贵妃娘娘为何欲置我于死地?”初入宫时,贵妃明明妄图和她母女交好,只是用错了手段。
谁知竟慢慢演变成欲夺她性命?
“我也不太清楚,只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贵妃怀疑陛下属意你为太子妃。”
难道谁人被点中太子妃的命运谁就该做那笼中困兽,白白等死吗?
傅知湘心道贵妃果然机关算尽,今日赐婚圣旨已经在她屋内了。
只是这聪明脑袋用在了害人的地方便多有不是。
“傅姑娘,我该如何做才能保我母亲平安?如今我已经不求荣华富贵,只希望我们母女有一处容身之所就好。”
终是钟茯苓低估了人心险恶,只想到丈夫会贪恋繁华杀了妻子,未考虑父亲也会狠下心来杀了女儿。
傅知湘一直不喜钟茯苓这样两面三刀,为了一己私欲陷害自己的女子。就事论事,眼下听说了她的悲惨机遇同情之心四起。
既然许诺了她,她便会想方设法助她一臂之力。
至于前尘恩怨,待她澄清真相后便一笔勾销吧。
“我本欲让你揭露你家宠妾灭妻的腌臜事,谁知道你爹竟然还有这么大个命案背在身上。你可想清楚了,若是我将此事公之于众,可保你和你娘平安无虞,但是你爹或许会人头落地。你,也可能也要永远与荣华富贵道别。”
钟茯苓无奈地闭上双眼,回忆起往日种种,红唇轻张,“我想好了。”
即使背着罪臣之女的名头,即使粗茶淡饭,只要她和阿娘平安顺遂,又有什么畏惧的呢?
傅知湘点了点头,“既是如此,你当即写一封自白书给我,我将它交予……”
傅知湘顿了顿,本想交予父亲,脑海里怎么蓦地显现出太子殿下的脸出来。
她甩了甩头,“我会将它交予官员,且等我消息,我每三日同一时间来此地一次,届时你可来寻我。你近来在府上少出门,与你娘都……注意安全。”
钟茯苓点了点头,欲对傅知湘行一大礼被她拦下。
她们年岁相仿,辈分相同,傅知湘以为自己实在受不起她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