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的手轻柔地落在谭月欢的头顶,妇人保养得当的手,抚摸着柔软的头发,她轻声道:“待你和你父亲过年回来,我再做一桌子好菜,让你们父女俩吃个够。”
话虽说出了口,但赵姨娘心底还是不舍,原本丈夫因公常年外出,但府里至少还有两个孩子能热闹热闹,好歹有个人气儿,现如今长女又要因公离家,往后的将军府里,也就只剩自己和年幼的儿子了。
想到这里,赵姨娘不禁感慨世事无常。
谭月欢道了别后便转身上了马车,马蹄声带着谭月欢的身影渐行渐远,同时带走的,还有赵姨娘的思念。
赵姨娘目送着马车离开,直至马蹄的声音都听不见了,才缓缓转身走进府中。
谭月欢坐在马车上,靠在窗边眺望远处的风景,夏日的微风拂过脸庞,明明不是相同的风,但相似的场景总是让人触景生情。
去了江南,或许能遇见他吧。
想起上个月的聚会上,喝得烂醉的少女和一旁神清气爽的少年。他说过,会去南方学习的。
一想到少年清秀的眉眼,温柔的举止,勾起的唇角,还有带着松香的外衫,谭月欢的面上附上了红晕。分明不是醉酒,但脸还是会发红发烫。
十五岁,正是处于情窦初开的时候,在这时期,人们会对身边优秀的人产生好感,这再正常不过了。
虽然不知父亲和姨娘是怎么看待这类情感的,但谭月欢清楚,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是无法作假的。
谭月欢靠在窗边,闭上双眼,借着马车微微地晃动,回忆着与他的初见。
十年前的冬日,那是谭月欢第一次见到柳毅然。
年仅五岁的谭月欢随父亲参加宫里宴会。
懵懂的女孩对于这些客套的宴席并无兴趣,吃饱了就跑到后花园里玩雪。
小小的谭月欢坐在雪地里,为了堆起一个雪人,把小手冻的通红,但冻僵了的双手怎么也不听使唤,急得谭月欢不停搓手。
在这时,一个小小的暖手壶递了过来,谭月欢抬头看着来人,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清秀老实的男孩,看上去也才七八岁。
男孩看她一直不接暖手壶,以为是在害怕自己这个陌生人,便小心地开口道,“我并无恶意,只是看你一个人在这里,看起来很冷…”
谭月欢伸手接过男孩手上的暖手壶,转而露出了甜美可爱的笑容,她对着长相清秀的男孩说:“月欢正好需要这个!谢谢你,漂亮哥哥!”
漂亮…哥哥?
男孩一脸茫然,好像在脑海中消化刚刚获得的新称呼,他想要开口反驳,但当他对上小谭月欢清澈灵动的双眼时,又什么话也说不出了。毕竟这只是个毫无恶意的可爱小女孩。
宴会结束后,谭月欢才知道,自己口中的“漂亮哥哥”,正是新上任丞相的二儿子——柳毅然。
谭月欢本以为他们以后不会再见面,直到八岁那年,谭月欢被选为三公主的陪读,进入国子监时,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也是从那时起,两人逐渐熟络起来。
也许是因为柳丞相自己本就是布衣出身,一步步科考才拥有如今的地位,因此他对自己子女的要求也格外严苛,这就使得柳毅然的长姐年纪轻轻便考进了六阁,柳毅然的长兄也在官场有所作为。
反观柳毅然,性格不如长姐强势,为人不如长兄圆滑,因此,即使柳毅然才华横溢,但也因为性格不够出彩而不讨父亲的欢心。
在柳毅然因父亲的冷落而难过时,谭月欢就会出现。
“我觉得你这样就挺好的啊,干嘛老想成为别人,某人性格确实出彩,但那成绩就不见得喽。”谭月欢说着,还往大皇子桌案的方向看了看。
虽然三公主并不吃这套,程慕雪总是认为,这样的安慰太过简单,毕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但事实证明,这一套对于柳毅然而言十分受用。
其实即使柳毅然也同程慕雪一样,谭月欢也没有别的办法,她本就不算善于言辞,特别是安慰别人和开口道歉,也许是年轻气盛,骄傲的少女总是放不下她高贵的面子。
这时,马车突如其来的急刹将谭月欢的思绪拉回现实,随之而来的,还有车外车夫的求饶声、马儿受惊的嘶鸣声以及一伙陌生人的威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