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音响起时,阮仟桃正闭着眼睛,任凭化妆师用粉扑在她脸上各种按压,半小时后化好了全妆才有空查看手机。
看到熟悉的昵称“七七”,阮仟桃一边点开,一边唇角上扬,原本精致柔美到极致的面容多了几分鲜活的气息,看得一边收拾工具的化妆师愣住,差点将东西塞错地方。
[桃桃]
她的男朋友发来的信息很短,仿佛跟平常见面一样,隔了几米远发现她,第一声就是喊她的名字。
按照之前的经验,下面一般会接“现在有空吗”“周末出去玩好不好”“记得带伞”“我买了奶茶”之类的话,但是这次过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下文……
阮仟桃看了一眼时间,6点23,按照预定的计划,大概再过50分钟,他应该到达楼下,再过五关斩六将,站在她面前。
打了一个电话,嘟嘟声过后,机械刻板的提示响起。
因为习惯了三秒内就得到回应,阮仟桃怔住,有些意外地盯着屏幕,像是在看从没见过的怪东西。
不死心地重拨,类似用指甲刮黑板的刺挠声让她吓一跳,将手机离得更远了一些,等到平复之后才开了外放,企图听清楚那一边到底是什么动静。
“发生什么……”
“对不起……桃桃……不能结婚……”男朋友的话如同隔着一层水膜,缥缈,失真,但阮仟桃可以确定那就是他。
再拨过去,无人接听,她只得到一个没头没尾的道歉,或者说,通知?
今天是她和他举办婚礼的日子。
她最好的朋友过几分钟就会到,父亲在客厅背致辞,母亲在和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核对流程,宾客们之后也会出发前往酒店,而她的男朋友、未婚夫,在和她说完“对不起”就“失踪”了。
阮仟桃闭上眼睛,自己也许是起太早了,还没清醒。
再睁开眼睛,礼貌地和化妆师确认了刚才的情况,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男朋友真的在这一天放她鸽子了。
“阮小姐,那,我先出去了。”化妆师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她给上百个新娘化过妆,阮小姐是她见过的最漂亮最和气的新娘子,也是她目前见过的……最倒霉的新娘子。
哪有新郎在婚礼当天反悔的,真是狗男人,臭渣渣,可惜了阮小姐。
红色的礼服亮得灼眼,这是他们俩一起花了几个小时试才挑出来的,阮仟桃的手指抚摸过花团锦簇的刺绣,她还记得他说每一件都好看,都买下来就好了。
要不是她坚定拒绝,估计家里又要多一些唯一的用处就是占地方的东西。
十分钟后,有人不打一声招呼推开门:“桃桃我到啦,我还……桃桃?桃桃?”
沐曦手里提着的袋子一下子落到地上,她着急忙慌地凑到趴在床边的闺蜜身边,一看新娘子的脸比涂了三层粉还白,眼神没有焦点就知道坏了。
“小曦,我又不大舒服了,婚礼可能……”
“都什么时候了还婚礼,赶紧去医院。”沐曦一阵风似的进来又出去,阮仟桃克制地吸了一口气,鸣笛声一下高一下低,她眼前出现了一条宽阔笔直的道路,只不过堵满了动弹不得的车子。
她站在路中央,所有人都在她耳边疯狂地按喇叭。
被抬上救护车之前,阮仟桃看到母亲正在按照名单一个一个地打电话,跟人道歉,因为意外婚礼取消了。
“意外”是一个能够被接受的、不会让人嘲笑的、稍显体面的借口。
她需要它,父母更需要它。
医院的病床是白色的,阮仟桃安安静静地躺在上面,沐曦进来后帮她换了一身舒服的家居服,也方便检查。
“你和他说了没?”沐曦拍了拍自己怦怦跳的心脏,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那个他指谁两人都明白。
阮仟桃的手指在床单上来回拨,将褶皱抹来抹去,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沐曦锐利的眼睛。
她和桃桃是门对门的邻居,就算桃桃后来搬走了,她们也没断了联系,她甚至敢说她比桃桃的父母还要了解她多一点。
“你不好意思说啊,但你又不是故意的,生病这种事又不能跟点外卖一样预定送达时间,不过也真是讨厌,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沐曦以为桃桃是觉得愧疚,想着她替她开口也不是不行,虽然她和那家伙不怎么对付就是了。
阮仟桃知道自己的闺蜜误会了,但在没有得到他的解释之前,她不准备告诉其他人他疑似“逃婚”了。
那些期待和欢喜不是能假装出来的。
他们昨天还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他甚至连蜜月旅行计划都做好了,29页的文档,她说不想去太火的景点,他就立刻删掉了其中几个,一下子去掉一半也没不高兴,反而开始搜索其他更符合她心意的地方。
“我已经和他说过了,他忙完那边的事就过来。”阮仟桃侧过脸,纤细白皙的手指搭在沐曦的手背上,眼睛里像是流淌着春日的小溪,叫人什么急躁火气都灭了。
沐曦嗯了一声,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医生进来了,她也没空想太多。
等忙活了大半天回到家,洗漱完往床上一躺,全身心放松,沐曦才意识到更大的不对劲。
那家伙都没什么亲戚,忙个鬼,是路上急得掉坑里去了吗?一天都没出现。
想着问一下桃桃,一看时间快11点了,沐曦将框里的信息删了又减,最终还是没发出去。
阮仟桃又拨了一通电话,照旧是无人接听。
她开始回忆,从她提出结婚开始到今天的一切细节。
更早一些,从五个月前他告白,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单人病房很安静,父亲母亲在处理后续,暂时顾不上她,阮仟桃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和聊天记录,等到手机自动关机都没找到“对不起”的合理原因。
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充电,定闹钟,关灯,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挂钟嗒嗒响,厚重的窗帘透着外面的影子,走廊有护士低声交谈。
她的神经变得无比敏感,每一件事都在挑动着她的手脚,刺激她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