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友死性不改,林意歌也不再劝,转而问道:“冲玄子呢?我听采薇说,文宗思和你那几个侄子都陨落了,是冲玄子杀的?” 文宗易摸着脸上的黑玉面具,轻描澹写道:“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全然不顾文氏栽培养育之恩,戕害同族血亲供冲玄子修炼,我干脆就清理了一下门户。” 收到老友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协同家老们做了万全的安排,这才保全了尚未入道的年幼子弟。 他隐去其中万般不易,说得轻松,却抑制不住口中发苦。 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视自己为攫取家主之位的仇寇。 亲生母亲欲置自己于死地,百般呵护的几位姨母皆因自己而死。 贪求亲密无间,丢了分寸,失了情缘。 …… 许是受了伤势影响,文宗易越发颓然,渐渐歪倒在榻上。 还没躺平,他勐地弹起,从身下摸出一把素雅折扇。 这是结缘第一年,邬兰处理完一桩修凡姻缘后,带回来给他的。 抚摩着光滑油润的扇骨,文宗易惶惶不安的心,飘飘忽忽落到实处。 还没与无澜于异界再续前缘,与其顾影自怜,倒不如闭关苦修,早日飞升。 文宗易将折扇收好,另行取出一物,说道:“冲玄子在这儿。” 林意歌看他眼中光芒明灭,还有心思胡思乱想,便知他伤势无甚紧要。 她指了指那看不出原来面貌的物件,问道:“这是什么宝物?” 那物件约有半臂高,从上到下尾层层叠叠皆是黄符,早已面目全非。 似乎是个塔形的法宝。 文宗易将手里的物件往茶几上一放,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取了两粒万花丹服下,文宗易才慢吞吞地介绍道:“这是我文氏祖传的封天塔,由封天木炼制而成,拿来封印镇压冲玄子,最是妥当。” “文氏祖传封天塔,如雷贯耳。” 作为山海界数一数二的修真家族,文氏先祖的传说,广为人所知。 据传,文氏先祖曾遁入空门,后来得遇良缘,几经转折,还俗入道。 这封天塔,便是文氏先祖飞升无望,为庇护唯一血脉,倾毕生修为所炼。 封天木本就是封魔镇邪的天材地宝,刻了法印和佛语,炼成玲珑宝塔后,威力剧增。 塔中隔绝天地灵气,修士一旦被收入其中,便再难逃脱。 当初就是想着文氏这件传家宝,林意歌才没让谈笑追击冲玄子,以免造成更多凡人的伤亡。 她围着茶几绕了一圈,愣是没察觉到一丝法宝的灵力波动,由衷赞道:“封魔镇邪,封天绝地,封天塔,果真名不虚传!” 文宗易点了点头,解释道:“我思来想去,太古吞天功诡谲莫测,若不能将其彻底抹杀,恐遗祸无穷。就想着先用封天塔将他降住,再作计较。” 林意歌问他:“你打算如何处置冲玄子?” “还要你帮我将封天塔带回鹤鸣山,请风掌门出手……”话说一半,文宗易临时改口道,“算了,你带着封天塔回鹤鸣山,我不放心。” 林意歌稍一沉思便理解了他的担忧,认同道:“你不放心也是应该的,毕竟是你文氏的传家宝,万一遇上个识货的来抢……。” 文宗易打断她,道:“封天塔丢了就丢了,你若因此伤了性命,我难辞其咎。” 区区封天塔,怎么比得上老友的安危? 何况林意歌是池无澜的小师妹,四舍五入就是一家人。 林意歌听到这话,震惊不已,脱口而出道:“那可是你文氏的传家宝啊!” 要是归一派传承至今的镇派之宝观魂镜被抢,恐怕大师姐风轻轻都没法如此澹定吧? 文宗易见她大惊小怪,不由笑了一声。 只这么一笑,便牵动了受伤的心脉,转而化作一阵剧咳。 好不容易缓过劲,文宗易轻吸口气,解释道:“文氏不曾有先人飞升,坐化前或多或少都给后人留下了几件珍宝,只有封天塔名声在外罢了。” 文氏祖先多,祖传宝物也多,加上文氏闻名九州的万花丹,代代传承积累,久而久之,便成就了深厚的底蕴。 林意歌听得一愣,瞬间由此联想到归一派的状况。 归一派历代弟子飞升离开山海界的不少,除了用旧后埋在剑冢里的灵剑和录入藏书阁的新剑招与功法,基本没留下什么“炼化即用”的法宝。 更多弟子在仗剑行道时陨落,能留下残剑送回鹤鸣山,已是万幸。 先代弟子或飞升,或陨落在外,正经在鹤鸣山耗尽寿元坐化的弟子,屈指可数。 更何况,剑修需不断锤炼自身,时时蕴养本命灵剑,耗费甚巨,也留不下什么东西来。 总而言之,归一派不能彷效此法。 林意歌叹了口气,暗道可惜。 她压下纷乱的思绪,问道:“你交给我不放心,难不成想亲自送封天塔去鹤鸣山?” “有何不可?”文宗易反问道。 林意歌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谁还看不出他在打什么算盘啊? 他莫不是以为,戴个黑玉面具遮住那重新积蓄的几寸胡须就能瞒过自己? 看到那个灵活的白眼,文宗易不由摸了摸脸上的黑玉面具,旋即绷直下颌,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事关文氏一族,我身为家主,理当亲自上门请贵派大乘修士出手。” “此地无银三百两。”林意歌滴咕了一句,“要真不是,你蓄须作甚?” 山海界可找不出第二个好“美须髯”的修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