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伸手轻轻按住纪征的胳膊,担忧地看着他说:“小征,你也别太着急了。”
忽然被抓住,纪征有些茫然的双眼缓缓聚焦,他看向秦方舟,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秦哥,别担心,我都有数的。”
秦方舟听了松开了手。
纪征继续说:“对了,要转手的那家小超市我去看了,挺不错的。也不远,就在兴盛路,和兴国路邻着,出骡子巷再走一道街就能到,差不多五分钟的脚程。那块东西设备也挺全的,如果没别的问题,我想要不就定那儿了?”
秦方舟点点头:“成,你决定就好,到时我替你去看店。”说着指了指菜,对纪征说,“吃菜,别干吃饭。”
“好。”
……
两人吃完饭,收拾碗筷的时候,秦方舟突然想起来问纪征:“是不是到时间该去看看阿姨了?”
纪征手上动作一停,转头看了眼桌子上的日历,红笔给上面10号的那天画了个圈,是到日子了。
他点点头,说:“嗯。两月一次,是到日子了。”
一年前,原来的纪征和纪妈在去邻市旅游的路上出了意外,纪征因此伤重不治,而纪妈也由于脑部受创严重而陷入了植物人状态。
而顾南召就是那时候由组织安排顶了这个身份的。
南召,南昭,倒挺巧的。
纪妈全名万月茹,她孤儿出身,年轻的时候吃过不少苦。后来遇上纪征的爸爸纪乔远,二人两情相悦,互许终生。
而纪家二老也开明,不在意纪妈孤儿身份,只看重她心地善良,模样好还能干,也同意他们在一起,还为两人办了不大不小的婚礼。
婚后月茹很幸福,不久就有了纪征。
然而好景不长。
婚后夫妻二人和二老一起住,也就是骡子巷的这套小两居,一家子都是温和友善的人,一起生活得也很愉快。
只是这有了孩子,日后就不太方便了。一个是老人觉浅,夫妻俩怕吵到父母;一个是孩子眨眼就大了,房子也不够住。
于是纪乔远同妻子商量着接点额外的活,多赚点钱,攒够了给二老买套带电梯的房子,他俩和孩子就住这骡子巷。
纪乔远是货车司机,不过是在省内拉,通常一个白天来回,这挣外快就得用晚上的时间了。
开车最忌讳的就是疲劳驾驶,不过纪乔远不是急功近利的人,况且月茹和纪家二老也时常叮嘱着,他额外接的活一般来回不超过六个小时,都是小活计,而且也只有白天收车早才去,通常晚上十一点也就到家休息了。
事是在白天正常拉厂货的时候出的,盘山公路,砸下来一块夺命的落石,纪乔远方向盘一打转,避过了石头,却连人带车冲下了山。
当时,纪征八个月了,万月茹接到电话的时候,心神大恸,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了家里。
还好纪家二老发现得及时,送了医院,而纪征也因此早产了。
厂里损失了车和货,虽说赔了纪家一点钱,却不多,全都花进月茹的医药费和小纪征躺的一个多月的保温箱里了。
纪爷爷的头发一夜间全白了,奶奶也一下子老了很多,二老强撑着料理这些事。儿子的丧事与赔偿;儿媳的早产与月子;还有待在保温箱里的小纪征……一件又一件,压得人喘不过气,连悲痛都来不及。
总算挨到月茹和小纪征出院,又是没多久,小纪征刚过满月,纪家二老终于病倒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人之至痛不过如此。
先前二老不过是强提着一口心气罢了。事情都料理完了,月茹和纪征也顺利回来了,他们的气一松,就倒了。
虽然看着儿子唯一的血脉略有慰藉,可压抑了这么多时日的悲痛,一决堤就是钻心创身,一下子将这对年迈的老人,击倒了。
命运何其不公!麻绳专挑细处断。
不久后,二老也撒手而去,只留下孤儿寡母。
万月茹多年来含辛茹苦,咬着牙独自一人将纪征拉扯长大。而她对纪征的要求只有一个,不准碰车。
因而那日顾南召告诉南昭,自己不会开车,是纪征不会,可顾南召他,受过训练,什么交通工具都会点。
后来这纪征学习不太好,于是高中毕业就出来找了个餐厅的活计,想着有机会到后厨做个学徒,学份手艺,早早赚钱为母亲分忧。
领到第一份薪水的时候,他报了团,带纪妈去邻市玩,却不想竟也出了车祸……
顾南召想到纪妈妈,心中郁结,堵了口气,不是很好受。为什么辛苦了大半辈子,眼看幸福触手可及,却落了个这样的结果,不得圆满。
他深吸了口气,把脑袋里纷杂的思绪轻了轻,迅速将茶几上的餐盒都收拾了,接着对秦方舟说:“10号早上吧,我去看看她。”
说着顿了顿,又道:“秦哥,到时你就假装和我一起走一趟巷子路,当是我的远房表哥,来这借住。之后超市的事,也顺其自然些。”
他又想到什么,补充道:“走那天我提前买些吃的回来,晚上记得别开灯了,或者这两天我换个窗帘。”
顾南召想起了那日南昭来,秦方舟在屋里,亮着灯。
他没敲门,还故意弄掉了备用钥匙,给人示警,好在秦哥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过也挺险的,不止这件事,还有——
南昭这个人。
可险又怎么样?他想要的答案,崎路难阻,哪怕步步难行,哪怕要他的命,他也绝不退缩!
他上警校,就是为了做卧底;做了卧底,就是要来云州!
这么多年,他日夜坚守的,从来不是什么信仰责任,只是多年来深深困住他的执念。
他抱一丝可怜的希望,跌跌撞撞却坚定不移地,一步步走向那个残忍而未知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