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参加婚宴。”
“婚宴?今天吗?”
今天?不会是……
“嗯。”
“哪儿?”
“这儿。”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梁宅二字赫然就在二十步开外的红漆木匾上。
果然是他的婚宴。
这春城就这么小嘛。
“那大夫你吃好喝好,我先回去做饭了。”
“等等。”章大夫叫住她,“怎么,你认识这家人?”
她如实点头。
“这新郎倌是你的旧相识?还是你的旧情人?”
“唔?”
杳纨吓了一跳,他怎么会知道的?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你脸上写着呢。”
章大夫颇觉有些意思,他们家这个从乡下来的小帮工怎么会和梁家的大爷是旧情人。
见她不说话,于是又道:“这就是你那天回来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原因?”
他居然看到了。
杳纨这才实话实说:“我们从前定过亲。”
章大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走罢。”
“去哪儿?”
“跟我参加婚宴去罢。”
杳纨往后一退,“不行,我中午还得回去做饭呢。”
要是饿着某人,他会杀了她的。
“不用做了,饿着吧。”
“不行,东家会扣我月钱的。”
“他不会的。”
“他真的会扣我月钱的。”
“他不会的。”
于是在她抱柱力争誓死不从下还是被章大夫拖进了梁宅。
连带着一篮子原本打算拿回家煮的菜连同她一起,齐齐被拎了进去。
杳纨磨牙霍霍,心道:你要是对东家有这魄力,他早是你的了。也用不着像刚刚那样独自黯然神伤。
可惜对方对她的想法浑然未觉,还自顾自吃茶吃得悠哉。
倒是隔壁桌的小孩盯她半天了。
“小弟弟,你总瞧着我做什么呀?”
“你也是梁家的客人吗?你看着很面善,可是我又不记得你是谁。”
刚七八岁的小小少年满脸的严肃。
听到这小孩一本正经地说话,连边上的章大夫都忍不住侧目。
杳纨笑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顾青钦。”
她仔细回忆了下,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倒是章大夫想了想,“令尊可是顾郡承?”
小小少年神色一凛,恭谨道:“先生认识家父?”
杳纨恍然,原来是他的儿子。他们从前倒因为父母渊源走动时见过几次,就是孩子长得快她一下没认出来。
“有过几面之缘。郡承大人今日也来了吗?”
“是。在偏厅和梁伯父梁家大哥说话呢。”
似乎是听到了熟识的名姓,杳纨显得有些坐立难安。终于按耐不住欲起身时却被章大夫一把拿白萝卜按住手腕扣在了桌子上。
杳纨不解地回望他。
“不先面对它,怎么放下它。你若整日分心纠缠于过往,那我的病人吃你捣煮的药出了问题,你能负责吗?”
杳纨不说话了。
这个章大夫的段位真是比阮东家高了不止一点两点,直取她的要害,不像阮东家只会耍赖。
不想纠缠于这个话题,于是她侧过身找顾小小少年聊天分散注意力去了。
而此刻,被独自遗忘在青囊药坊的某东家终于发现今天的药坊一下子少了两个人。
“丸子买个菜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被拍花子的拐走了?”
阮沚在药坊门口来回踱着步。
再不回来这午饭还做不做了?她是要饿死谁呢。
芙姐:“丸子跟章大夫一起走的。章大夫好像带她去参加婚宴了。”
“小白带她去参加婚宴?”
“你不知道,章大夫现在和丸子可要好了,夫唱妇随的。是吧小夏。”
“是呀,两个人看向对方的眼睛都会发光呢。”小夏微微一笑。
夫唱妇随……
阮沚嘴一噘,“居然敢背着我私奔吃独食。”
然后气势汹汹地朝后院奔去。
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桃色内里的白狐皮大氅,金镶白玉的发冠。骚气逼人。
夺门而出时还不忘走给芙姐留了句话,“把我的病人塞给师伯。”
半盏茶后闻知此讯的第三大夫怒地破口大骂:“你们这群小崽子。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师伯放在眼里!老夫早八百年前就可以在家安享晚年的,你们现在居然还这么对我。老子不干了!老子现在就去写辞呈!明天就租辆马车带着我夫人去承国玩!”
苏老先生便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呵呵呵。
这头梁府的婚宴也开始了。
所有宾客都已经入座,新娘子也从新房被领到了大堂内。所有人都在探头探脑地想要看清两个新人的模样。
除了杳纨。
整个行礼的过程,她都垂低着个头,恨不得拿布包住自己整个脑袋。生怕有人透过她独一无二的后脑勺发现她跟新人有何关联。但事实上证明是她想太多,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直到新郎倌来挨桌敬酒。
梁家今天请到府里来吃喜宴的都是春城里有头有脸的人,不是达官贵胄就是商贾新贵。
巧得很,章大夫不幸就是其中一个。
章大夫虽然不是什么大贵人,可在南国,济世救人的大夫是极受人尊敬的。
况且章大夫的名声不错,相貌人品更不错,谁让他们家有个闺女尚待字闺中。虽然才十三岁罢。
但离十六也就三年不到的时日了,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快到他们这一桌了,杳纨实在忍不住想尿遁的冲动。
她瞥了一眼慢条斯理吃着菜的章大夫,心里盘算用什么速度什么姿势溜才能让他来不及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