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柳寄山对这个问题有着特别执拗的判断,“她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 赵昔微半信半疑。 柳寄山却当她是在质疑“聪明”二字,立即滔滔不绝补充了一大段:“阿微,你娘亲她真的很聪明,我就没见过比她更聪明的女人,就连当初你外祖父也说,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她更聪明的。你知道吗?她懂很多我们不懂的东西,天文地理、医术武功、诗词歌赋……只要她想学,就没有学不会的,你知道吗?太史馆那么多史书,她随便看一眼,就可以倒背如流,历朝历代发生过什么事,她如数家珍……” “我还真不知道……”赵昔微听得痴了,努力回忆着那个常年被病痛折磨的身影,她病弱贫困的娘亲,竟然是这样一个不世出的天才! 不过,她并没有在这种情绪里沉浸太久,而是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我娘亲,她懂巫术吗?” 其实直到此刻,她还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想法,如果她娘亲完全不懂巫术,那么那张血书就很有可能是意外,甚至存在着什么误会,比如,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玩笑,一次好奇的尝试,而不是所谓的“噬心蛊”。 然而,这一丝脆弱的期待,被柳寄山一个字,摧毁得溃不成军。 “懂!” 赵昔微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短短的一个字,几乎要宣判了她的死刑。 如果是真的…… 如果真是那样,她该怎么办? 她的娘亲,害死了皇后,她揣着这个惊天秘密,该怎么才能装作若无其事? 不,一定是误会! 她娘亲那么聪明、那么善良、那么无所不能,不可能会做出杀害密友的事。要知道,她娘亲连赵家都没有恨过! 而且,就算是真的要陷害皇后,以沈玉清的能力,肯定会有更高深莫测的法子,不可能留下痕迹让人抓住把柄! 最不可能的是,如果她娘亲真的害死了皇后,又怎么还敢把她送到京城来?赵子仪又怎么敢让她嫁进东宫、甚至还谋算着助她当上皇后? ——当然,也不排除这个可能,那就是,赵子仪对沈玉清做了什么一无所知…… 心脏砰砰跳动,手心也汗津津的,呼吸也快要暂停。 这一刻,赵昔微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不可能!”她摇摇头,声音微微颤抖:“不,你一定是弄错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柳寄山没有注意到她这一变化,他沉浸在对年少时心爱女子的回忆中,常年阴郁的眸子竟然亮晶晶的:“我不会弄错,她真的懂!她学医,对巫医大有涉猎!” 赵昔微掐着掌心,觉得心口的那一丝气息也要断了。 “不过……”柳寄山忽然话锋又一转。 赵昔微急忙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她只是涉猎,不是精通……” 赵昔微眼睛一亮:“那就是说,她不太懂?” “她懂。但是没有达到精通的地步,真正的巫医能沟通鬼神,能预知天命,可改变未来……她远远没到那种地步!” “沟通鬼神,预知天命,改变未来?”赵昔微更疑惑了,感觉眼前像是有一团巨大的迷云,重重叠叠,遮住了事情的真相。 “是。”柳寄山点头,“你娘亲对这些很感兴趣,特别是最后两点,她为此还偷偷求皇后……” “求皇后什么?” “求皇后歃血订盟,铸告神明。”柳寄山眉头紧锁,“帝后皆为人主,可以预知天命。皇帝乃九五之尊,是不可能会答应她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 歃血订盟,铸告神明……那就不是那封血书? 一阵血气直冲头顶,赵昔微扶着桌子,慢慢地起身。 她抱着最后一线期待,就像抱着一尊易碎的琉璃佛像,小心而虔诚地祈问:“那,这会不会只是一个玩笑?” “不是。”柳寄山语气坚决,“你娘不是那种顽劣的个性,她虽然孤傲任性,但行事却极为大气得体,不会为了一时寻开心而缠着皇后……” “那她做这个,用来干嘛?”赵昔微颤声问。 “我也不知道……”柳寄山双手放在额上,压住眉心,“她做的一切我都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连你的病症都查不出来了……” “那她没有想过,这样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后果?什么后果?”柳寄山愣了愣,这才发现她脸色苍白得可怕,顿时慌了:“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他朝外边喊了一声:“来人!” 赵昔微却无力地摇了摇手,语气疲惫得没有一丝生气:“柳叔叔,你先回去吧,我想睡会儿……” “你……阿微?”柳寄山大感疑惑,“你怎么了?师叔帮你把把脉……” “我没事。”赵昔微冲他虚弱一笑,扶着桌沿慢慢走到了床边,背靠着床架子,留给他半个苍白的侧脸:“柳叔叔先回去吧,我要更衣睡觉了……” “你……”柳寄山想了想,“我让霏霏来照顾你。” “不用。”赵昔微此刻只想一个人安静呆会儿,谁也不想看到,谁也不想搭理。 “那好吧……”柳寄山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懂追问,明知道她心情不好,张了张嘴,却愣是只说出一句话:“你好好休息。” 门“吱呀”一声轻轻地拉开,又“啪嗒”一下扣住。 赵昔微平躺在床上,突然觉得特别特别累。 为什么留给她这么多谜题,却不留给她一丝丝线索? 她想要拥有自己想要的人生,不想困在上代人的迷局里徘徊! 可她却没有一丝力气。 沈玉清啊沈玉清,你到底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