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又长的木棍子。 宁文博接在手上,还看着儿子。 宁明不想在哥哥和嫡母面前把自己的乡音露出来,只是有些伤心地看着他,用刚刚学会的西南官话一字一顿地说:“爹你怎么变了呢?” 这句话字正腔圆,宁宣在旁边听着简直要给他鼓掌了。 宁文博听着只觉得他在嘲笑自己,在怨恨自己。 天下哪有做儿子的怨恨老子的道理! 他喘着气,让人把宁明按在凳子上,自己上手打得人屁股的上血直往下头流。 陈姨妈看宁明叫都不叫不出来了,喉咙都紧了,这是她的屋子!让人知道以为是她打的怎么办! 陈姨妈额头突突直跳,拦住人道:“谁家这么用大棍子打——”说到一半,她话又把“自己儿子”咽下去了,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想嚷出来让人知道,这个东西是宁宣的弟弟。 宁宣只有宁珠一个姐姐,他是家里的独生子,没有第二个兄弟姐妹! 宁宣比起什么庶出的弟弟妹妹,他更讨厌废物。 宁明两个都占了,他看着宁明嘴角的血丝还是震惊了,手一伸就把棍子夺过来,拦住宁大老爷不让他再继续打了。 宁明躺在板凳上,看着还觉得哥哥和娘其实没有姨娘说的那么坏。 姨娘当真是妇人短见,他张着嘴喃喃地说:“姨娘,你把儿害得好苦也!” 宁大老爷棍子被抢了,又看了一眼大汗淋漓的小儿子,也觉得做过了头。 心里有些懊悔怎么下了这么大的劲儿。 冷不丁又听宁明埋怨上了爱妾,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个儿子看来当真是没救了。他今天能埋怨自己的母亲,往后就能恨上自己这个父亲。 宁文博淡淡地说:“养育之恩我已经尽了,带他回来也是一片慈爱之心,最后变龙变虫都靠他自己。要是成了虫子,那是他自己没用,如果心里对把自己抚养长大的人,有一点怨恨,这样不孝不悌,我宽恕他,天也不能宽恕他!” 说完甩子袖子出门了。 宁宣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宁明,叹了一口气,多少不满的念头这一刻都消失了,只是让人迅速把宁明抬回屋里躺着,再出门喊大夫回来。 段圆圆作为长嫂一直在后院帮忙,为了吃这口瓜还是小跑着过来的。但她只来得及赶上个尾巴,只看了一眼就被宁宣捂着眼睛拖走了。 段圆圆还是看到了地上那滩血,问他:“打他哪儿了?用什么东西打的,怎么能流这么多血!” 宁宣:“还能用什么?衙门里用什么他就用什么。” 狼牙棒啊?上头还有小木锥呢! 段圆圆惊呼一声,道:“这也配叫爹?” 比起宁大老爷,贾政对贾宝玉都算得上爱子老父亲了! 宁宣捂住她的嘴笑骂:“这话只能在我跟前说,让爹听到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但他心里也不舒坦,拉着表妹回房连着喝了两盏茶顺气。 宁文博他真的一点亲情也没有! 宁宣以前觉得爹不喜欢自己,一定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一定是自己比不上他在江南的儿子女儿。 所以他从小就比别的兄弟努力,念书是这样做生意也是这样。但宁文博从来不会多看他一眼。 今天独揽宁大老爷二十年的宠儿挨了这样一顿毒打,他才看清楚,宁明跟自己没什么区别,他们都只是宁文博的猫狗而已。 他跟段圆圆说:“家里不是还有支好人参吗?你拿了让人给他送过去吧。” 青罗很快出去了。 段圆圆看他眼眶红红的,好像挨打的倒是自己,一下子也没想好要说什么话。 茶水还冒着白烟,宁宣好像被烫到了舌头,眼里甚至有一点泪光。 亲爹如此亲缘淡薄,自己又何必装得兄友弟恭呢? 宁宣心中残存的父子之情兄弟之念,在这顿毒打中逐渐烟消云散,半天他才拉着圆圆说:“走吧,吉时要到了。” 宁家大门口沸反盈天, 女人不能往前门去,都聚在后边瞧男人群里的新娘子。 宁宣看她一上午跑得不见人影,也把人往后门带,又嘱咐她说:“家里丫头那么多,又不是咱们家的喜事,别什么事都伸手,累着自己怎么办?而且忙帮多了就不值钱了。 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在绝境之中伸出的手才会让人记忆深刻。” 段圆圆摸着他的手心笑:“帮人还要看绝境,这还算帮人吗?而且要是没有绝境怎么办?” 宁宣把手伸在她袖子里头取暖道:“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活着他们有什么难事你还能不知道?”又说:“好姑娘,你知道我怎么想的,怎么还要问呢?” 段圆圆听了这话,兔子一样笑着从他手底下跑到人堆里凑热闹去了。 宁宣重新把兔毛手套戴好,失笑道。 圆圆有天然的直觉,每次伸手的时机总是恰恰好。她伸过手的人,哪个不是对她感恩戴德呢? 可能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他想。 段圆圆在后门探头探脑地瞧着外头。 方小太太也拉着琴姐在人堆里有说不完的话。 她是妾,虽然能料理家事,但这种盛大的场合依然没有资格堂堂正正地像当家主母一样站在里头。 门上的七大姑八大姨看时候还早,都问她:“老太太怎么没死呢?” 说到这个方小太太话就多了,声音跟个大喇叭似的道:“幸好老太太叫琴姐冲了一下!琴姐从小就是个孝顺的孩子,大家都是知道的!她也是也是死马当成马医,谁知道把人冲活了?” 来的三姑六婆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