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儿慢条斯理地打扮得出水芙蓉似的走了。 杨知县慢悠悠地在屋子里跟账房下棋,道:“我们这是替天行道,非打得这吃里扒外的死王八跳尸不可!” 宁家二房看着白底黑面的皂鞋,终于想起来方小太太不是什么能随便拿捏的妾,她背后站着杨知县,只是之前杨知县对这个表妹不闻不问,也只跟他们哥儿几个亲近,搞得大家都稀里糊涂的以为杨知县是跟曹家有什么亲戚关系。 宁家是要脸的人,宁二老爷身上都是梅花印,仵作什么没见过?开棺看出来跑到外头胡言乱语他们哥儿几个还要不要活了? 开棺肯定不行。 三兄弟没亲自露脸,派了大管家在门上应付。 又让婆子叉着腰在小院子里头骂方小太太不知廉耻,背着几匹布还有脸嫁进来,还没宁家下人屋子里摆的衣裳多! 方小太太捂着儿子的耳朵脸色铁青,琴姐阴着脸跑出去,手上端了个大铜盆子,猛地朝地上一泼。 花草迅速变成焦炭,有的都被灼香了。 仙人的,是热油啊。婆子吓得咬了舌头,见鬼似的盯着琴姐。这丫头也太心狠手辣,跟讨债鬼投胎没什么区别。 琴姐还慢条斯理地掏了帕子出来擦手,微笑着问她:“我还有油,你想泼在身上吗?” 婆子搓搓胳膊,吓得愣是半天没埋开步子,跟被剪了舌头的似的,只会在原地打颤,半天才哆嗦着扶着墙跑了。 前院衙役穿着官皮,手上拿着大棍子腰上挎着刀,冷冷地盯着大管家道:“既然不愿意,那就分家!老子看今儿宁家人来得挺全,正是分家的好日子!” 大管家急得上火,宁二老爷在时从前的关系还能用,哪有衙役敢这么上门打宁家的脸? 现在人尸骨未寒,连亲家都变脸了,还能指望谁去? 大管家咬死了不开棺验尸,分家就更别提了!那三兄弟打来打去都是窝里斗,要分一个铜板给外人都不可能! 衙役群里一个穿着大袖子衣裳带着方巾的小胡子老爷走出来,笑眯眯地通知——我们又不是来闹事的,是来验看尸首的,你们家老爷不是刚死了吗?现在我们开棺是例行公事,万一他是被谋杀的,又是亲家又是父母官还能给老爷讨个公道。 衙役开棺要钱,师爷写字也要钱,这么二十多号人呼啦啦地站在二房门口,个个都嗷嗷待哺。 大管家脸拉了下来,脑袋上汗一串一串往外冒,知道自己顶不住了,叫着小子赶紧去叫三个大爷和宁宣过来。 小子唬得魂飞胆破,屁滚尿流地跑到屋子里叫人。 师爷也不怕,还乐呵呵地站在院子里道:“生死大事马虎不得,杨知县交代过要慢慢检查。” 意思是一群人要反反复复地来。 段圆圆听得咋舌,蚁多咬死象,这么下去,二房也得破不小的财。 宁家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宁大当场就拍桌子要冲出去分辨。 小子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道:“大爷,今非昔比,他是官咱是民,民不与官斗,如何斗得过呢?” 他心里也有埋怨,要是在族谱上记下宁幺儿的名字,何至于闹到今天? 小子苦口婆心地劝:“还是去找宣少爷过来瞧瞧,他有乌纱帽,官跟官才好说话哩!” 宁大坐在椅子上还不乐意,他已经是一个可以当家做主的人了,怎么能又到宁宣跟前装孙子? 小子看出他拉不的黑状,让他去求宣少爷!” 宁大握着茶碗慢慢笑了。 自己现在是家主,有权力指挥弟弟做事,谁不听谁就给他滚出宁家。 三弟也不想搬出这座大宅子苦哈哈地住到三进的小院子里去吧? 宁大笑眯眯地摸了两把小子的屁股道:“去吧,去你三爷那头传爷的话。” 小子摸着屁股心惊胆战地跑了。 宁宣静悄悄地站在门上看着,二房跟大房早就已经分了家,家里怎么分的衙门阻力两房都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二房怎么分都不关他的事,但他自己厌烦了这群人住在自己家中。 看来这下能把他们彻底撵出去啊,这么想着,宁宣身心都畅快起来。 段圆圆在人群中找到表哥,一看他摸着玉扳指微笑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多半在憋坏水。 青罗和杜嬷嬷护着她溜过去。 段圆圆站在宁宣背后小声地叫他:“表哥,你怎么样有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