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姜索阳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想要把瓦片盖回去。
顾让轻轻一挡,阻止了他的动作。
姜索阳用气声道:“你干嘛?!”
顾让道:“听。”
姜索阳瞪大眼睛:“这有什么好听的?!”
顾让并不搭理他,以一种非常专心的姿势听着屋内的动静。
入耳的声音越发不堪,姜索阳整张脸烫得都快冒烟了,整个人手足无措,同时用一种极度费解的眼神看着顾让,半响憋出一句话:“你听够了没?”
顾让淡淡看了他一眼,略微无奈:“他们在说话。”
姜索阳一愣,下意识凝神去听,还真听到了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
可都是床笫间的荤话啊。
姜索阳的脸色由红转黑,但他见顾让听得全神贯注,只好强压着羞耻继续听下去,逐渐的,他也听出不对了。
“王上……那位公子……”
“爱妃……这个时候、我们就不提那种晦气事了……”
“臣妾、臣妾也是想为王上分忧……”
“别担心,寡人给他用了最好的药,死不了……到时候西南角就腾出来……给爱妃建一个温泉宫……”
姜索阳脸上的热意逐渐褪去,一面听一面瞄顾让,心想她果然不太正常,连活春宫都能听出个究竟来。
“可是……”
“嘘,不说这些……”
接下来就是些没什么意义的调笑话了。
顾让将瓦片轻轻盖回去,一切声音被阻隔在里面,她言简意赅:“走,去王后那里。”
王后的寝宫没有那么刺激了,交谈声很正常。
“娘娘,您还是早些睡下吧,保重凤体要紧。”是一道年迈的声音。
“本宫如何睡得着,本宫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都是那些事。”
“娘娘宽心,等战事一结束,这件事也能有个了断了。”
“了断?”王后苦笑道,“那怎么能算了断?最多叫给他一个痛快罢了。”
她恨声道:“都是那个贱人!没有那个贱人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嬷嬷,他也是从本宫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就算再怎么与本宫生疏,本宫也会心疼啊!”
“可是娘娘,如果不是他,这段时日躺在那里的就是小殿下了。”
王后泣声道:“本宫的珞儿还那么小,如何受得住?怪只怪他生错了人家,本宫只能对不住他了……下半辈子,本宫一定吃斋念佛为他积德,祈祷他来生投在寻常富贵人家,做个无忧无虑的闲散公子。”
她又哭了好一会儿,堪堪止住后继续道:“嬷嬷,你这几日多替本宫去看看他,给他送点好吃的好穿的,让他少受点苦……”
嬷嬷道:“娘娘,您又糊涂了,那里早就不让旁人进去了。”
“……是,是本宫糊涂了。”
交谈声停止,过了一会儿,嬷嬷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娘娘,您去看看他吗?那里老奴进不去,您应该可以。”
屋内沉默须臾。
“……不了,”王后道,“本宫看他一眼就觉心如刀绞,想必他看到本宫心里也不好受,给他留个念想,也好让他多撑一段时日。嬷嬷,你打点一下,一定要让医官用最好的药,一定要让他撑住。”
嬷嬷叹了一声:“是,老奴省的。”
姜索阳盖回瓦片,兀自消化了一会儿,看向顾让,说话声音不自觉变轻:“去找赵开吗?”
顾让嗯了声。
今夜的西南角除了巡查侍卫外无人问津。
姜索阳趴在邻近的楼阙屋脊上,扫视着下方来回走动的侍卫,用气声问:“怎么进去?”
“等轮换。”顾让道。
三刻钟之后,围墙外边的侍卫开始变动。
姜索阳道:“我就不进去了。”
顾让嗯了声,下一瞬人已经翻进了围墙里。
刚落到地面,便觉眼前一黑,同时,黑夜里的一切声音都在一瞬之间消失。
宫殿里没有人,也没有燃起烛火。
顾让抬头看了一眼围墙。
围墙太高了,所以阻挡了所有的光线与声音,就连月光与星光在这也失了色。
顾让花了一点时间适应,而后睃巡一圈,首先看到了树下的一截锁链。
她走过去,锁链一端捆在树干上,另一端是个碗口大小的铁环,其上锈迹斑驳,还有已然干涸的血迹。
宫殿里几乎所有屋子的门都虚虚掩着,露出一条小缝,底部的门槛落了一层很厚的灰。事实上,整座宫殿都像是被灰蒙住,不易流通的空气中烟尘味很重,令身处其内的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只有一间屋子除外。
这间屋子是宫殿内最大的屋子,门窗严丝合缝,所有窗户都钉了木板,从外面锁死,门上落了锁,从门前的踏跺下延伸出两道很深的车轮印一直到殿门口。
顾让放下锁链,抬脚走向这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