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让避开禁卫军回到公主府,荆欢立马上前,刚要开口就愣了一下。
“主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吗?”
顾让道:“有查出什么吗?”
荆欢面露难色,羞愧地摇了摇头。
顾让没说什么,回了自己屋子。过了一会儿,她出来,换了一身全黑的衣服,腰间别着那把常用的乌木匕首。
荆欢讶道:“主子,快三更了,你去哪?”
“从明天起,你不用再去盯名单上的人。守在公主府,哪也别去。”顾让越过他,身影很快湮没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荆欢甚至来不及再说一句话,眼睁睁地看她消失在视野内。他呆了呆,回了自己屋子。
翌日他起晚了些,疏银来收换下的衣物,见他睡眼惺忪地从侧屋出来,问道:“可娴姐姐,你没跟公主出去吗?”
她送来的早膳原封不动,已经凉了。她下意识以为公主一早就出门了,往日她总是带着“可娴”,可现在见着“可娴”,公主却不在,不免奇怪。
冷风一吹,荆欢就清醒了,闻言泰然自若道:“公主说想要一个人转转。”
疏银有些不赞同:“如今这么冷的天,公主身边怎么能没人伺候。可娴姐姐你也不劝着点。”
荆欢赔笑道:“好啦,我知道,下回注意。”
疏银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抱着衣服走了。
荆欢敛了笑,看向毫无动静的主屋,眉头皱了一下。
顾让还没回来吗?
他记着顾让的吩咐,老老实实地待在公主府里。
第三日,顾让依旧没回来,反而是肃王顾佰离京募集军饷的消息先一步传到了荆欢耳里。
当日下午,公主府先后来了不少人。
最先来的居然是三皇子顾谦。
顾谦阴沉着一张脸,在府内扫视一圈:“顾让呢?”
荆欢谨慎道:“回三殿下,公主有事出门了。”
顾谦强忍着脾气:“什么时候回来?”
荆欢小心斟酌:“奴婢不知。”
顾谦明显不虞,却没当场发作,黑着脸走了。
再之后沈家的公子,既喜又忧:“公主在吗?”
“公主不在府内,沈舍人如有要事,奴婢可帮你转达。”
“罢了,无事。”
沈禾修走后不久,顾敛来了。
荆欢给他倒了杯温水,在他出口前道:“五殿下,主子不在。”
顾敛没喝:“她是不是独身去查那些官员了?”
“主子的确是独身出门,”荆欢如实道,“但是不是去查那些官员,我也不知道。”
顾敛一直坐到了不得不回宫的时间,也没等到顾让。
“你真的不知她去哪了?”
荆欢真的不知道,就回:“绝无虚言。”
第四日,顾谦又来了。
第五日,顾谦还是来了。
荆欢已经再难用同样的借口糊弄他,眼见顾谦脸上阴云密布,心里开始升起不安。
不应该啊,顾让做事不会这么没有分寸,一天两天可能是被什么绊住了手脚,四天五天就说不过去了。
而且她走时什么也没带,不像是出远门的样子。
不会真出事了吧。
……
“糊涂!”
王侒几乎是指着鼻子骂座上人。
他鬓角生了些许白发,肤色偏黑,眼角上吊,身材微壮,此刻不停来回踱步,显然气得不轻。
“殿下,你怎可被她三言两语就唬住了,你可知道这是多千载难逢的机会,五皇子势微,只这一次就可以让他栽个大跟头。你怎么能瞒着我将人选改成了肃王?”
天知道曹禄宣读敕令的时候他有多惊讶。这一局是他和中书令心照不宣为顾敛设下的,临到头却出了岔子,不仅目的没达成,还得罪了皇后和中书令。
他气得半死,回了门下省才知道是顾谦来过。
他几经追问,顾谦却闭口不谈,直到今日才吐露原委。
被臣子责骂,顾谦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换成顾佰怎么了?不管他们谁去,不都是对我们有利吗?”
“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顾谦道,不管顾让是否在贤贵妃一事上骗了自己,可她确实点醒了一件事,“顾敛年岁尚小,背后无人,大可徐徐图之,顾佰已经是肃王了,他对我们的威胁才更大。”
“殿下,你不懂。”王侒长叹一声,“顾敛才是你夺嫡路上的最大绊脚石,来不及了啊。”
顾谦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来不及了?”
王侒却没接话,似乎是在平复心绪,半响道:“没事,殿下,我们另寻机会。定要尽快让五皇子永无翻身之日。”
顾谦觉得这话中透出一种刻不容缓的紧迫,眉头皱得更紧,就听王侒继续道:
“殿下,凌越公主四两拨千斤就破了此局,绝非善类,你万万不可再听信她的鬼话。”
一提到顾让,顾谦就怒火中烧:“我只是想知道母妃的死因,我绝不相信她会自戕!”
王侒一僵,劝道:“别自欺欺人了,三殿下。”
顾谦腾地站起来,低吼道:“那你说,为何我母妃当时写信给你,你没有及时回信?为何紧接着,母妃就死了?你敢说这其中和你没有关系吗?”
王侒的瞳孔震颤了几下,眼珠向一旁转动,忽而也提声道:“贵妃娘娘那是没有办法!”
他直视顾谦:“你母妃不死,你的处境如何能改变?你如何能在短时间内重获帝宠?”
“谁要用母妃的死来换帝宠?!”
“但是在贵妃娘娘心里,为了你就是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她都是为了你!”王侒喝道,“殿下,你要怪就怪五皇子和凌越公主逼得你母妃走投无路,都是他们害得!”
他的话震耳欲聋,顾谦脱力跌坐,喃喃道:“是吗?”
“没有他们,你和贵妃娘娘本该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