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禄去而复返,含笑道:“公主,陛下允了。慎刑司掌事会即日将钥匙送到您府上。”
“多谢公公。”
“公主客气,天冷,您快回去吧。”
过了很久,顾让才缓慢地动了动。她以手撑地,僵滞地慢慢站起身,腰部和膝盖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响声。
顾让其实看不太清东西,她站起身,又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抬起膝盖往前迈了一步。她晃了晃,但并没有摔倒,只是又停顿了很久后才迈开第二条腿,就这么一步接一步走出了被积雪覆盖的地方。
她走到平整的青石板上,福吉从后面跑过来扶住她的手臂。
他的手掌轻抖了几下,夹着鼻音道:“公主,殿下命人备了马车,奴才送你回去。”
马车里非常暖和,顾让闭着眼,声音很轻:“把炭熄了。”
福吉:“可是……”
“熄了。”
人被冻僵后是不能立马靠近热源烘烤的。福吉不知道这点,但还是听话地把炭盆灭了,倒了一杯热姜汤递给顾让:“公主,你喝点。”
顾让微摇头。
福吉顿时有些无措。
“开窗。”
“可是会很冷……”
“打开。”顾让重复。
骤然温暖的环境让她很难受。
“哦哦好……”福吉手忙脚乱地放下杯盏,推开了窗户。
冷风灌进来,福吉打了个哆嗦,顾让微皱的眉头却舒展开。
福吉看着她这样,鼻子直发酸:“公主,你再忍忍,殿下已经叫陈太医去公主府里候着了。”
“嗯。”顾让摸出一颗糖塞进嘴里,几下咬碎咽下,吃了几颗后体力开始恢复。
一炷香后,马车抵达公主府。福吉小心翼翼地扶着顾让下了马车。
提前在门口候着的疏芩疏银立马冲了上来,刚一走近便感受到了顾让散发出来的寒气,两人的脚步一下顿住,手足无措地看着顾让。
“快扶公主进去,送些温水到房里,”陈盛邈疾言厉色,“记住,一定要温,不能热。”
顾让没有要人扶,自己慢慢走回了房间。她需要活动,使几乎冻结的血液重新流动循环。
布巾浸上温水,覆盖在泛青的肌肤上,流失的体温却没有立马回暖。顾让换上干燥的衣物,喝了姜汤,神志逐渐清明。她缓了半天。身体开始恢复灵活。
福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脸关切:“公主,有没有好点?”
“嗯,”顾让道,“证据呢?”
疏银忙道:“在奴婢这呢。”
顾让起身:“带上。”
福吉想劝她再歇一会儿,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猜到顾让要去哪里,没有跟上去。
顾让快走到正门的时候,慎刑司的掌事正好到了,带着戚风,恭敬地将钥匙呈给顾让,便请辞了。
戚风这段时间一直被关在北隶府里,来时却从慎刑司掌事嘴里听说了始末。他向顾让跪下,真心诚意地磕了个头。
“公主大恩,戚风无以为报。”
“起来吧。”顾让略过他,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行驶,在刑部大门前停下。顾让进去,疏银紧紧抱着证据,跟牢了她。
不多时,刑部尚书从内屋出来,迎上前道:“公主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顾让握着诏书一端,诏书自然垂落展开,端正的黑字与鲜明的红印清晰地落在了刑部尚书眼里。
“放人。”她淡淡道。
疏银将证据丢在桌上,跟着说道:“放人!”
……
荆欢盘腿坐在地铺上,有些百无聊赖。
他打了个哈欠,已经记不清自己在牢房里待了几天,甚至感觉自己都臭了。
哈欠打到一半,余光就瞥到一截竹青衣摆。他愣了一瞬,这种布料的衣服,这种轻缓无声的脚步,这种不疾不徐的步伐……
荆欢激动地站起身,果不其然看见了顾让。
他张嘴就要喊,却见身后疏银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这回没有狱卒再催促,牢门被推开,赵开闭目靠墙而坐,听见动静也没有睁眼,似是已经习惯。
顾让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道:“赵开。”
赵开明显一怔,眼睫轻颤了颤,才缓缓睁开。他偏头,看见顾让站在陈旧开裂的木栏杆旁,牢门大开,一贯不耐的狱卒垂首恭候在一旁。
顾让对他道:“走吧,回去了。”
赵开直起身,嘴唇动了动,无言地望着她。
顾让见他傻愣在原地,就走过去,默了默道:“忘了和你说,我想起来了。”
她手里的明黄卷轴递过去:“答案。”
赵开目光下落,慢半拍抬手接过,他展开,一字一句地默读。
——今尔齐皇六女顾让,绥九子赵开……
他读了一遍又一遍,将每个字每个笔画都一一镌刻在脑海中。
——佳偶天成,朕特赐婚。
他的心鼓噪起来,耳畔产生了如梦似幻的嗡鸣。
——择吉日备典。
赵开缓慢地眨了眨眼,将眼底湿意压下去。
嗡鸣声如潮水般褪去,他听见顾让对他说:“以后你就搬到我府里住,等过些天,我们再回北隶府收拾东西。”
牢房外疏银一愣,看向荆欢。
荆欢眨了眨眼,一脸真诚:你看吧,我就说。
疏银抿唇,扭过了头。
还真被他说中了。
荆欢戳了戳她:“诶,你把院子收拾出来了吗?”
疏银含糊地:“……嗯。”
赵开小心地将诏书收好,贴着心口,伸出手去握顾让。
顾让却转身走出去,他握了个空,很快反应过来抬脚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阴暗潮湿的大牢,进了马车。
马蹄迈开,车轮咕噜噜转动,车厢内有些安静。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