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芙蓉,在枝头轻轻摇曳,肆意拨动心弦。
顾让别开眼。
这条运尸路的确如顾让所说,不长,他们很快来到了皇宫西南角。
歪脖子树一如往昔矗立在墙角,顾让抬头看了一眼,找了几根比较粗壮的树枝,却没急着上树,而是转身在赵开面前蹲下,伸手虚浮在他的脚腕上。
赵开一惊,下意识就要后退,却被人把住了脚腕。
“别动。”
顾让见人不退了,松开手沿着铁镣慢慢滑了一圈。指尖暖意隔着薄薄的布料传到肌肤上,滑动间带来丝丝痒意,赵开僵着身体,喉结滚动,看着顾让低头时露出的鼻尖,蓦然失神。
顾让在镣铐上摸了一圈,终于摸到了细小的锁眼,她用指腹摩挲几下估算着大小,然后不知从哪变出一根银针,插进锁眼转了几下。
“咔哒。”
锁开了。
顾让如法炮制取下另一只镣铐,拎着两只镣铐站起身,来回里外看了几圈,最后随手放到了一旁的树杈上。
她转头看向赵开,见他仍在晃神,就叫了他一声:“赵开?”
“你……”赵开如梦初醒,走了几步,陡然变轻的双腿让他极不适应,身体晃了一下,就被顾让伸手扶住。
顾让扶稳后便松开手,几步上了树,而后转身蹲下,对树下的赵开伸出手:“来。”
赵开半个身体都在树影下,顾让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见他一时没动作。
“怎么了?”她耐心保持着伸手的姿势。
“没什么,就是有点不太习惯。”赵开摇了摇头,踏出一步搭上她的手,对她笑笑。
顾让手上一用力,把他拉到树上,直起身找下一个落脚点。她翻习惯了,随便几个点都可以,但赵开不精于武艺,她怕他脚下不稳摔倒。
两人很快翻上了宫墙,顾让率先跳下去,对赵开张开手臂,示意他跳下来。
宫墙很高,但赵开几乎是一点也没犹豫,跳了下去,和顾让抱了个满怀。他下意识收紧臂膀,顾让却已经退了一步,有礼而疏离地同他保持着距离。
赵开垂眸,长睫掩住了眼中失落。
……
为了庆贺上元节,京城里十分热闹。十里长街,遥遥望去一片火树银花,各处张灯结彩,亮如白昼,人潮涌动,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繁华。
和灯会相比,宫里实在冷清,这里简直像是另一方天地。
赵开站在街口,似有些不知所措。
多年来,他像一个囚犯一样待在北隶府里,早已忘了外边是什么模样。
“我们接下来去哪?”
顾让其实也是第一次参加灯会,踮脚扫视了一下街道两侧,心里有了想法。
“先去吃点东西。”她抬脚欲走,手却被人拉住。
赵开对她笑:“人多,我怕走散了。”
顾让不自然地动了动手,犹豫片刻,挣开赵开的手,又隔着衣袖回握住他的手腕。
总感觉占人便宜不太好。
赵开一愣,乐道:“怎么?怕我占你便宜啊?”
顾让摇头,带着人就近找了一个摊子坐下。
小贩迎上来,手下麻利地擦拭桌子:“两位要些什么?”
赵开转头看顾让,顾让道:“两碗元宵。”
两碗元宵很快被端了上来,“二位慢用。”
赵开拿起勺子拨了拨碗里冒着热气、圆滚滚的元宵团子,新奇道:“这就是你们这边的元宵?”
顾让已经两个下肚了,闻言抬头:“嗯。”又觉得自己今晚似乎应该多讲些话,便问道:“以前没吃过吗?”
赵开摇头:“我们绥国没有上元节的说法,我在宫中也没吃到过。”
他舀起一个送入嘴里,嚼了几下,片刻后不自觉眯起了眼,像某种餍足的猫科动物。
顾让低下头,继续解决自己碗里的元宵。
一碗热乎乎的元宵下肚,赵开浑身都暖和起来,人也彻底放松下来,他摸了摸腰间,动作一僵。
“怎么了?”
赵开有些尴尬道:“我出来的急,忘带钱了。”
顾让拿出自己的钱袋子,从里面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
赵开更尴尬了:“啊……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付钱。”
顾让:“没关系,我有钱。”
崇文帝给了他们一百两黄金。
赵开:“……”
他忍俊不禁:“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二人沿着长街闲逛,街道两旁摆了不少摊子,有卖猎奇面具的,有卖木梳玉簪的,也有猜灯谜的,各式商品琳琅满目。
赵开一见卖天灯的便走不动道了,有些愣神。
顾让问:“买一只?”
赵开却摇了摇头。
河畔支着摆放笔墨的桌子,专门提供人们在天灯上写字。人们会在上面写下自己的愿望,企盼愿望随着天灯升高,上达天听。
两人走到河边,仰头看着写满各色愿望的天灯被放飞,缓缓上升到高处。
路旁有小贩拿着插满冰糖葫芦的草靶在叫卖。
顾让去买了一串,递给赵开。
赵开接过来,转了转手里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笑弯了眼:“你把我当小孩子哄啊。”
顾让不置可否,只道:“尝尝看。”
赵开低头咬了一颗。对岸有戏文声传来,悠悠入耳,河上不知是哪家的富商包了游船,请来歌姬,咿咿呀呀的唱曲声和着悠扬婉转的乐戏,在朦胧的河景上飘荡着。
河上放了许多花灯,承着众生祈愿,盏盏相连成线,顺着河流缓慢地荡向远方。
顾让从河岸尽头收回视线,重新握住赵开的手腕,拉着他去了开在河边上的茶楼,找了二楼临河的座儿坐下。
她点了茶水和许多点心,赵开看着,心口涨了一下。
所谓人间繁景,大抵如此。
夜风轻柔,两人听着耳畔袅袅曲声,不约而同都安静下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