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刺杀一事,几人都没了狩猎的心思,骑着马早早回了围场。
“此事可要我禀明陛下?”路上姜索阳问道。
顾敛摇了摇头:“此番多谢姜少将出手相救,余下之事我与让让自行处理便是。”
顾敛内心有所猜测,幕后主使者八成就是顾谦,只是他没想到顾谦居然真的这么不管不顾的下令箭杀,而且是明知沈家嫡子和姜家兄妹也在场的情况下。
沈建白和姜明宏都是朝廷肱股之臣,沈建白位居六部之首,其言行在政事堂中举足轻重,姜明宏身上更是系着齐绥两国边境安危。如若他们的孩子真的出了事,顾谦想过如何向沈姜两家交代吗?
他是真的糊涂,还是已经仇恨自己到不惜自损八百也要把自己拉下水的地步。
顾敛叹了一声气,万幸今日沈禾修和姜家兄妹毫发无损,不然他和顾让难辞其咎,之前种种谋划也会功亏一篑。
而今日这个暗亏他们也不得不吃,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他们与顾谦的争斗亦不能明晃晃地摆到皇帝面前。
姜索阳闻言也没多说什么,他本来就不想搅和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争斗里面,只是职责所在问了一嘴,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反而轻松了不少,以后离顾敛顾让远点就是了。
回到围场之后,几人分开。
顾敛回到营帐,吩咐福吉福远将自己昨日猎到的几只赤狐和麋鹿剥下的皮毛分别送去姜家和沈家营帐当作赔礼。
福吉福远前脚刚拿着皮毛出了营帐,顾谦后脚就过来了。
他换了个发带绑着头发,站在营帐门口,看着完好无损的顾敛眼中诧异一闪而过,随后冷冷笑了一声:“五弟倒是命大。”
“三哥有空忧心这个,不如想想林子里的尸体怎么处理。”顾让不知何时也过来了,对顾谦道。
顾谦脸色微变,目露阴狠看了顾让一眼便急匆匆转身走了。
顾让走进营帐,顺手把帐帘放下来,道:“顾谦没那个本事培养死士,应该是借了王家的人。”
顾敛蹙眉,脑子里闪过顾谦那个又矮又胖的伴读:“门下侍中?”
“嗯。”
顾敛并不能理解一个身居高位的正二品官员为何要和顾敛一起冒得罪沈姜两家的风险,一时间更为疑惑。
顾让只说了一句话:“东宫还没有主人。”
顾敛一惊:“可是父皇正值壮年,他们这么早就开始站队,盯着太子之位,就不怕惹怒父皇吗?”
顾让摇了摇头:“父皇需要顾谦去牵制顾佰。”
帝王之术很大一部分在于制衡。崇文帝自身就不是嫡长子,继承大统原本轮不到他,但先帝去世前几个皇子接二连三的离奇死亡,只剩下当时还是皇子的崇文帝和舒亲王两人。
原本按照立嫡立长的原则,皇位应该是舒亲王的,但崇文帝以雷霆手段迅速拉拢了朝中重臣,最终成功继位。再不久,舒亲王也以有谋反之心为由被赐死了。
崇文帝当年踩着骨肉兄弟的尸体登基,得到皇位的方式并不光彩,因此对于皇位继承非常敏感,多年来一直不立太子,更不会放任一个皇子“一家独大”。
顾佰作为嫡长子,政治能力突出,在后宫有皇后撑腰,在前朝有身为中书令的舅舅支持,遑论他自身接触政事多年,在朝中早有了自己的党派。
原本端王顾澂是一个与之相互制衡的合适人选,可他的性子实在不顶用,崇文帝只能给他安排编修一类的文职。而顾谦经贤贵妃一事后,急速成熟了起来,表面上一改往日纨绔乖戾,变得稳重了不少。
相信崇文帝很快就会借个由头让顾谦开始接触朝政了。
顾让只说了一句,顾敛便立马反应过来,一时忧心忡忡:“顾谦不会急着下死手,否则今日就不止放箭那么简单了。他不下死手,父皇就会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道我们只能任他在背后搞小动作吗?”
“不急。”外边的天已经黑了,顾让站起身,“见招拆招便是,别把重点放在顾谦身上。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顾敛点点头。
顾让出了营帐,正欲回去,就听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口哨声,寻声看去便见顾澂倚在自己营帐门口,俊美的脸庞被篝火映成暖黄色。
“六妹妹,得空了?来我这坐坐?”
这次顾让没拒绝。
顾澂的营帐布置得相当雅致,内里铜烛台数量很多,烛火将整个营帐照得非常亮堂。
“坐。”
顾澂在茶案边屈膝坐下,给顾让斟了一盏茶,“尝尝看,我从外番带回来的红茶。”
顾让接过茶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淡声道:“你想问什么。”
顾澂一听她如此单刀直入不由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笑了:“别这么生硬啊,六妹妹,我就是想关心关心你,可没有要拿你的秘密做文章的意思。”
语罢从茶案下拖出一个小臂长宽半臂多高的红木箱子放到茶案上打开。
箱子做得机巧,内里有三层,上两层用铜丝依次连在箱盖上,随着箱盖打开而一上一下缓缓升起,最终稳稳停在箱身上方。各层又各有分格,陈列着各种或琉璃或鎏金或银饰或宝石或珠玉的精巧小物件,在烛火的照映下表面有隐隐流光。
顾澂努了努下巴:“喏,想玩什么随便拿。”
箱子里物件种类繁多,有白玉九连环,黄花梨鲁班木,镶嵌六色宝石的五彩琉璃墨方等等,在一众华贵材质物件中,箱底的一把黑色短匕便格外突出,它只有不到一臂长,匕柄和匕鞘都用的乌木,其上毫无雕饰,整把匕首显得非常平平无奇。
顾让搞不明白顾澂到底想干什么,随手拿了被打乱的琉璃墨方低头慢吞吞地转动了几下。
顾澂杵着下巴,目光落在顾让纤细的手指上,随口道:“我早年在江南游玩时认识了一个木匠,擅奇技淫巧,工巧机械,就托他做了不少玩件。你若是有喜欢的,拿去便是。”
顾让不置可否,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墨方,等着顾澂问出真正好奇的问题。她拼得相当慢,可直到拼完了,顾澂也没再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手看,就好像她手上长出了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