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知道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吗？”
对方陷入沉默。
染上抑郁症的小孩总是格外敏感，对他人的任何反应都会做出很多解读，所以夏柃予没有勇气再接着问下去。
她怕他会不耐烦，会觉得她是异类。
是不是做梦……掐一下就知道了吧。
夏怜予是这么想的。
正准备做出下一步动作，她的头莫名其妙开始有些昏昏沉沉的。
周遭的事物开始模糊不清，眼前的许知晟渐渐被扭曲成深海的涡旋，响起嘈杂的耳鸣，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无法集中精力细细进行思考与行动。
但是并不痛，并不难受，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是身体与细腻海水来了次亲密接触，冰凉温柔轻轻抚摸过肌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再然后，夏柃予惊醒了。
她的额头与后背分布着层汗液，很难受，所以她试图伸手拿纸擦拭一下，结果发现，她的右手插着针管，顺着看去，是一瓶药水。
她现在，是在医院。
病房内十分安静，药水一滴一滴落下的声音格外清晰。
愣怔片刻，夏柃予回过神，狠狠掐了一下自己。
也是这时，她意识到，那是场梦。
她还隐隐约约记得在梦境的最后，那种感觉就像是孤身一人来到了海边，海水正好触及脚底。
但奇怪的是，她感受不到冷意，也听不到四周的喧嚣，寂静的空间里只有她体内搏动的心脏与海水掀腾的声音。
真实却又虚幻着。
在那个空间里，她看见一个人，一点点靠近、陷入海潮，然后彻底被淹没。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他奔去，但距离实在太遥远，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下沉，只能声嘶力竭地哭喊。
她尝试着回想这场荒诞离奇的梦，尝试着回忆更多的细节，只是记得好像梦见了一名少年。
梦中他的姓名，他的模样，她完全遗忘。
此时，江佩青轻轻地打开了病房门，注意到夏柃予已醒来，忙将手中的早饭放至床头柜处，拉住她的手：“小予你醒了！你真的是吓死我们了！”
夏柃予疑惑：“妈，我怎么到医院来了？”
江佩青看着她，现在回想还有些后怕：“你都昏迷一天了，昨天我看时间不早了，想喊你吃早饭，结果发现你没了意识，赶紧跟你爸送你来医院。”
昏迷一天？
可她只觉得，过了一两个小时。
江佩青注意到夏柃予手上掐出的深红色痕迹，委婉道：“小予你千万别想不开啊，我们知道你很难，坚持一下，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话里有话，夏柃予是听出来了。
其实夏柃予的父母夏铭承与江佩青常年忙于工作，时常出差，难得在昭城本地工作也总早出晚归。
夏柃予转去冬城读高中，高三那年又从冬城转校到昭城都是因为父母的工作调动。
自从夏柃予得了抑郁症后，相比于之前，父母放下了不少的工作，而她又是懂事敏感的孩子，不想自己拖他们的后腿。
她咬了咬嘴唇：“我没事，您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陈佩青叹气：“先吃饭吧。”
-
陈佩青陪夏柃予待了会儿才去上班，担心她一个人在家出意外，所以夏柃予被安排留院观察。
正值元旦假期，唐文佳怕夏柃予无聊，晚上来医院陪着她。
已是深夜九点，夏柃予毫无倦意，坐在病床上，月光透过窗帘映在她的脸上，面色稍显惨白：“文佳，你知道怎么才能做梦吗？”
十年来，夏柃予睡过最久的觉，大概就是在这回。
她平时的睡眠质量很差，睡眠也浅，细小的动静都会将她惊醒，更别提做梦了。
说起这个，唐文佳来劲了：“做梦还不简单，以前上课我天天做梦，特别是高三，一闭眼就能睡着，被老师点名的时候嘴上还沾着口水印子呢。”
夏柃予被她逗笑：“我说真的，但是我想做指定的梦，就是有目的性的那种。”
唐文佳陷入沉思：“有目的的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把想要梦到的东西，在睡觉前一直默念试试。”
默念吗？
可她不记得他叫什么，也不记得他的模样。
夏柃予轻轻叹息，神色变得黯淡：“唐文佳，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我总是感到隐隐的不安，总是感觉愧对于什么，还总是有个让我感到熟悉的身影吗？”
“嗯，我记得的。”
“这不是幻觉，我昏迷的这一天，我梦到那个人了，可我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是不是只要记住他，一切都会被改变？
是不是她就不会再有那种愧疚的负面情绪，也不会再被抑郁缠身？
见夏柃予的情绪低落，一直耐心倾听的唐文佳宽慰道：“没关系，咱慢慢来。既然老天不想你们错过，就一定会再梦见的。”
她顿了顿，从包里拿出一台小相机，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转移话题：“哦对，我今天理房间的时候把高三你借我的相机找出来了，今天给你带过来了，真不好意思啊现在才还你。”
夏柃予接过，抚摸相机，感触良多：“我记得，这个照相机小时候就一直在用，也算记录了我的成长吧，但后来换了新的所以也就忘了这回事。”
夜深，唐文佳在床沿睡着。
夏柃予默默翻着相机照片，里面有许多小时候的自己，后来彻底失去了时间概念，看着看着便睡着了，相机就放在枕头边。
最后，在她意识已模糊的时候，指尖不小心触碰相机按钮，照片切换到下一张。
是她和他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