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如初,实则心里犹然狐疑,他实不知眼前人在揣测些什么,如鸢的神色一变,他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
虽是害怕被揭破,但这样说来......他好像也是被一个凡人牵着心绪走。
自己从未如此过,昆玦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便兀自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心绪稍宁。
而如鸢这边也不知他如麻心思早翻了几翻,只是清心咒越念越乱,忽而想到,眼前人若是揭了她的衣衫查看伤势,那......那势必得全部揭开,而自己的伤又在肩头,那他......他治伤的时候有没有碰到......
如鸢虽觉自己不该如此揣摩,但还是小心翼翼道:“你,你没,没有,没有......吧?”
这话刚一出口,如鸢就有些后悔,虽觉心里想跟问出口是两码事,但又觉不该这么糊弄过去,只是话刚说出,就觉得耳根子都快烧到脚底下去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昆玦先是一愣,而后也不知她在说什么,但很快又红了脸,“我没有!”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如鸢惊讶,佩服于他的神思灵敏。
“不管你说的什么,我都没有!”
昆玦实际并不确定她说的是什么,但听她这语气多少能明白两分,不管是什么,他都只能先一口否认,那句:“他是异于常人,不是猥琐小人!”都已经掖在嘴边了,可迟迟又出不了口。
“好好好,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你别激动!”
如鸢稍稍抬起手想安抚他坐下,她也不是不信,但是又忽然有点想笑,她还是头一回见眼前人如此激动甚而失了一贯孤高自持的模样,虽然她与他也才不过相识两日而已。
昆玦本想再说一句他没有激动,可显然是欲盖弥彰越描越黑,只能一时住口,迅速回过神,暗地里瞪了如鸢一眼后又是那副神仙模样,只是神仙的眉头都拧成了一把锁。
心绪未宁,他都忘了自己方才本意是要说什么,只不知自己怎么就跟眼前人不觉间说到了这里,立时收拢视线,把头别了过去。
如鸢心想也是,自己不该这般揣度眼前人的,虽然相识不深,不过瞧着也是个正人君子,否则也不会救了她的小命,又拾到包袱还了回来。
想到这些自觉很该缓和一下气氛,便扬起眉又道:“不过壮士你既提到了这个,莫不是,你想我以身相许嫁给你,来偿恩?”
她饶有兴味地量着他,脸上温和含笑。
昆玦又再语塞,他哪里这么想了?
眼前人话里分明是在试探,只是试探就试探,她那么饶有兴味地做什么?一个女子,怎么对着不认识的人说这样的话?
立时冷冷剜她一眼:“你想太多了。”
如鸢犹然笑靥盈盈,微微颔首,却道:“我想也是,壮士你生得这般好样貌,我瞧着这世间确是没几个人配得上壮士你的。”
虽语气平平,但总有一种仰首望他的诚恳在里面。
话至此,昆玦没有再接话,他眼底微有不屑。
这人倒是惯会讨好卖乖,只是观她脸上的神情偏又摆得那般坦诚自然,娇中带憨,教他这般本不喜旁人来讨好的人又寻不出什么错处,拿不了任何冷言冷语径直拂了她这般“谄媚”。
“既如此,既然壮士也没这个意思,那我揣测壮士定是别的意思,那我就给壮士你磕一个吧?”
如鸢想了想,眼前人于她救命之恩这样大的恩情,给他磕一个也不过分。
眼看如鸢又要起身,昆玦立马毫不犹豫地摁住了她,“除了磕头,你脑子里就没点别的?!”说完眉头都打成了死结。
“别的?磕头你不喜,嫁给你也不愿意,钱我也没有......”
如鸢这下是真糊涂了,不曾察觉自己坦然说着嫁给他这话时昆玦的眉眼又跳了跳。
她也实在揣摩不出他的心思,既然自己解决不了,就还是把问题抛给他,粲然一笑:“嘿嘿,那壮士你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不是什么杀人放火打家劫舍这种不仁不义有违律法的事,我必鞍前马后地给你办到。”
“呵!杀人放火?我若想杀人放火,还需靠你?”
昆玦扫来的眼神很是不屑,似乎在杀人放火这一点上是打心底地瞧不起如鸢。
“瞧不起谁呢这是?明天我就——”
他嘴角起了饶有兴味的笑意,如鸢这才发觉自己在这种事上跟他争什么,“算了,我干不出来这种事。”
“呵!”哂笑一声,他谅如鸢这般瘦弱的样子也干不出来这种事,只是与她废话许久,已经费了半晌功夫,言归正传,便将凌霄剑往她跟前一横,声音忽然沉冷:“拿了你的剑,你是不是也该走了?”
这突如其来的逐客令让如鸢愣了眼,悻悻然的笑意也凝在了脸上,对上的,只是昆玦莫再叨扰的疏冷眼神。
“走?我......”
虽是有些突然,不过眼前人并未与她开玩笑。
如鸢不知说些什么,她本是来看佛光的,按照原本的计划,的确是看到了佛光便要下山回到云来客栈,只是说起来看佛光这事还是她一时兴起,不论此番前来她看没看到,本就随水漂流,而后去往何处她倒是还没想过。
“你说的对,应该是要走了。”
气氛忽而冷却下来,半晌,如鸢点了点头,清浅地笑了笑。
得了满意的回答,昆玦眉头都松了不少,又道:“不过我这里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若放你安然离开,不保证你出去后会不会泄露我这洞府所在,往后又引得一堆蠢货来扰乱我的清净,觊觎我这山洞。”
如鸢刚想同他解释她不会的,可他接下来的一句却直接把话堵死:“你也不必同我保证你绝不会说出去,毕竟活人的嘴巴没有死人牢靠,你说呢?”
昆玦扬首看她,分明又见如鸢那张清癯似弱的脸上眉眼含笑,却似夹着霜雪,一眼寂寥。
他是想吓唬她,让她自己识趣地离开,并且下山后知晓轻重利害地把嘴闭上,别再给他招惹些什么人来这深山老林里搅扰他的清净,等她以后离了柳乔镇,有多远走多远,便也无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