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如鸢趁势又再添了一句,若是阿娘伤心,云儿看见了会不会也伤心?云儿便使劲点了点头。
如鸢一笑,这就对了,他若是伤心成这样,阿娘见了,自然也是伤心的,所以云儿不哭,就是在替阿爹护着阿娘,就算阿爹不在,他也定以云儿为傲。
听了如鸢又一番话,小小的人儿犹然不全明白,但自小被李云香拉扯大,对李云香的苦辛最是知道,一听自己伤心阿娘便也会伤心,立时就擦干了眼泪,只余一点啜泣。红着眼对如鸢道自己从今往后便要替爹爹护着阿娘,有他保护,阿娘便不算是寡妇。
如鸢闻言疼惜地摸了摸云儿,替他拭去脸颊上的眼泪鼻涕,让他干干净净的,便带他上街买糖葫芦去了。
而她不知的是,这一切都被在楼上的李云香深深看在了眼中,记于心间。
瞧着如鸢与云儿离去的身影,想起死去丈夫的李云香心中万般酸楚。
她自丈夫离去后,便一直独自经营云来客栈,从来都是夜半而起,夜深方眠,十分辛苦,常有忙起来就顾不上云儿的时候。
可那日她却觉得如鸢是真心实意对云儿的,店里的伙计虽也对云儿好,却教不来他这些。她开店许多年,南来北往的人见了不少,可如鸢这样的人,她却很少见到。
什么样的人是难能可贵的,便是如此了。
那日入夜后,李云香早早就哄了云儿睡下,随后便端着一碗宵夜找到如鸢说起白天的事。如鸢没想到竟被她听了去,当时满头满脸地害臊,实在不好意思,她却直连跟她道谢,叙话间方才说起了云儿爹爹的事。
如鸢也是那个时候知道了老板娘本名李云香,十七岁时便嫁与了云儿爹爹秋绍明。
说起来本该是一段佳话的,原本李云香也并非是柳乔镇人氏,她本是离柳乔镇三十里地外封南镇上陈家的姑娘,是父亲意外落水身亡后,孤儿寡母无处安身,母亲才带着她投靠回了娘家。
可回了娘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不过一年,李云香的外祖父外祖母就相继去世,家中自此全靠她舅舅当家。舅舅虽心地不坏,却是个性子柔和软懦的人,家中事事都由着舅母做主。
若是这样,便也罢了。可那舅母仗着自己出身好,便是个凶悍跋扈不容人的,亲妹妹带着亲外甥女来投靠,舅母却不待见,整日嘴上明嘲暗讽夹枪带棒都是小,大的更是时常断了李云香母女二人的穿衣吃饭。
但踏出了娘家门,一无银钱在手,二无片瓦遮身,李母实在别无他法,只能容忍。
待到李云香十七岁那年,事情才起了变化。
陈家本有两个待嫁女,一个是陈家长子的女儿,也就是李云香的表姐陈穗秋,一个便是李云香。
那年柳乔镇秋家经人介绍同封南陈家说亲事,媒人上门来说聘,但陈家表姐却很看不上秋家,听闻秋家只有几间铺子跟一间客栈,觉得秋家只是小商贾,家底不厚,便打心底里瞧不上。
既瞧不上,这门亲事自也就罢了,可是李云香却有自己的思量,既然表姐瞧不上,不若她来嫁,她没有瞧不上。
于是,李云香便自己偷偷见了媒人一面,问了句陈家二妹的女儿行不行。
那媒人虽惊讶于李云香唐突,却又觉得她胆大爽利,便回柳乔镇同秋家二郎秋绍明说起此事。
秋绍明初听闻此事时也极是惊讶,不曾料想世间竟有如此大胆的女子,便托人打听了李云香的事。然打听来的却都说李云香是个温婉内敛的人,不似是能同媒婆当面大胆自荐说要将自己嫁出去的人。
秋绍明心生疑虑,又托人去打听,可再打听却也打听不出别的什么。他想了想,还是得自己弄清怎么回事,便干脆随意寻了个生意上的由头,亲自到封南镇去同李云香问个清楚。
他扮作秋家来问话的管事,请了李云香出来,道出自己心中的疑虑,只问李云香是不是真的愿意嫁,李云香只道只要秋家看得上,她就嫁。
秋绍明又问她为何会如此行事,她却也不隐瞒,把自己跟自己母亲在家的处境跟艰难一概说了清楚。
事至此,李云香本也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但是却未料到,秋绍明就是从那一日起,看上了这样温婉内敛又豁达坦荡的她。
刚成亲的头几年,李云香跟云儿爹本也是夫妻和美,又把自家母亲从舅舅家接了过来。日子虽不算大富大贵,但母慈子孝,也过得顺风顺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夫妻二人一直想要个孩子却一直没能要上。
头先二人遍请了名医看诊,却说夫妻二人都身体康健,没诊出个名堂,只把助孕的汤药日日地喝着,到后来李云香实在喝得恼了火,便停了药。
结果停药不过半年,却忽地有了孩子。
夫妻二人高兴极了,到后来生下来是个女儿,便心肝宝贝掌上明珠一样地养着,取了个名字也叫做明珠,一家人总是明珠儿明珠儿这般地叫着,那般和美。
李云香也原以为那样和美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只日中则昃,月满则亏。明珠儿长到四岁时,一次出门玩耍回来后便恹恹的,夫妻二人还以为她是玩累了,结果到半夜忽而上吐下泻,急症难医,不到天亮就去了。
明珠儿过世,夫妻二人很是艰难地度过了两年,后来时常去拜寺庙道观,直到有一次遇上一老道,才说是夫妻宫和睦但子女缘多舛,虽然来得迟,但往后还会再有的。
而后又过了两年,果然应了这老道的言,这最后来迟的孩子终于到了,便是云儿。
原以为日子自此又会如从前那般和和美美、顺风顺水,云儿还没生下来时,夫妻二人就已经取好了名字叫秋云生,小字云儿。既愿他生得清秀温和,更如云彩常在,叫他一定要茁壮长成。
云儿出生几个月后,李母逝世,却也算是在走之前终于见着了孙子,老人家也了了心愿。只是再后来,云儿不到两岁时他爹爹又忽然病故,而云儿连他爹长什么样子都没能留个印象。
这回李云香便终于明白了,从前那般一家和美、顺风顺水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自此,她便自己一人扛起云来客栈,努力经营,当爹又当娘地拉扯云儿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