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如恶鬼索命。
晁温忍受着痛意爬了起来,可骨头传来的痛感让他刚爬起来又摔了下去,他用手撑着,狼狈地在地上爬,断断续续地问道:“为、、什么要、、杀、、我?”
他手脚并用,连滚带移到了一棵树前,借着树的力量靠在了上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涂禾负着手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俯下身子与他直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晁侍郎舒坦日子过多了,便忘了当初是踩着谁的尸体爬上来的?”
雨落在树叶上汇成一股砸在晁温的脸上,一条条一缕缕将他拉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好像也是这样一个雨夜,血流成了河漫过他的脚背,眼前涂禾的脸,和血河中的一张死不瞑目的脸渐渐重合在一起,化成了一双血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全身都绷了起来,不敢相信地摇着头,安慰自己似的一句接一句地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不敢相信,他也不能相信,这么多年了,已经熬过这么多年了。
“不可能!”
“说!你到底是谁!”
“说!”
一句又一句地咆哮,鲜红蜿蜒的血丝爬到他因为过度用力凸起的眼球上。
他的眼球恨不得挣脱眼眶的束缚掉下来,青筋在他额头暴起,他声嘶力竭地再次喊道:“说啊!”
涂禾看着他的反应甚是满意,她唇角扬起,牵动着眉眼弯了下来,笑意越扩越大,那双眼睛却透露着危险的信号,那是看待一个濒死的猎物的目光。
晁温完全被她的气场压住,无力地摔回了树上,他的手狠狠攥着旁边的杂草,好像这样他才能有一点点安全感,他看着涂禾,轻轻道:“我赎罪了,这么多年,我都勤勤恳恳……”
“赎罪了?”
涂禾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一直笑一直笑。
一股温热涌起又消失,是眼泪吗?还是雨水?已经分不清了。
“你还活着就不叫赎罪。”
晁温呜咽般地哭了起来:“我有妻女,求求你了,我不想死,我也不能死。”
涂禾嘲讽地“呵”了一声,一个一个字犹如阎王在读死期,“你必死无疑。”
晁温的恐惧达到了顶峰,他抓起一把泥土就向着涂禾的脸扔了过去,趁着她躲闪的间隙撒腿没命似地跑。
涂禾甩掉脸上的泥土,朝着晁温连射了两箭,但都射偏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是强撑着。
晁温跑地有些远了,再往前就是一条山谷。
涂禾没有犹豫,用手撑着再次射出两箭。
“啊”一声痛苦地惨叫,晁温应声倒地,那两只箭全部射中了他的右腿,但此刻他的求生意识达到了顶峰,他拆下腰间的长剑当做拐杖,拼死求生。
又是一箭,射中了他的左腿。
“扑通”一声,晁温跪在了地上,尝试了多次都无法站起来后,他艰难地转移方向对着她一下一下地拜:“求求你了,当年的事是我鬼迷心窍,可那之后我从未再做过一件错事,我日日念佛诵经,而且、、而且当年的事情我并不是主谋、、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她举着的手臂如被雨水拍打地树叶一般颤抖着。
她拼命让自己想起对他的憎恨,悬崖边,火海里,那双她永远都忘记不了的眼睛如同一个烙印。
从来没有人给过她选择。
晁温忏悔地哭诉着:“我赎罪,我帮你报仇,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求求你,别杀我。”
雨水打湿了他的全身,他头上的发髻随着他磕拜的动作摇摆着。
他们必须付出代价,这是他们欠她的。
重新瞄准,她的眼神也重归坚硬冷然,她射出了最后一箭,那支箭带着她重新积攒起来的恨意飞驰而过刺穿了晁温的脖子。
这一箭抽尽了她身体所有的力气,手臂坠下的那一瞬间,她几欲要摔倒。
她从袖口拔出自己的短匕,一刀扎进了晁温的马身上,那马痛得长嘶一声,跳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飞奔而出,在晁温的身体完全倒在地上以前撞了上去,他的身体被马撞得飞了起来,和马一同掉进了山谷里。
山谷里有一条长河。
她远远望着空空荡荡的悬崖边,从腰间掏出一颗糖,快速地剥掉糖纸,将糖放进了嘴里,香甜的味道在嘴里绽开后,她才舒服了一些,力气也跟着回来了一些。
她到家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她走路摇摇晃晃,随时都会摔倒。
小菁迎了上来,想要扶她,被她拒绝了。
小菁只好说道:“兰因大师来了,在后院,奴婢先去给您准备热水。”
她忙跑着去为涂禾准备沐浴需要的东西。
她很快准备好了一切,涂禾衣服都没脱完,直接穿着中衣进了浴桶,手在颤抖,她连着剥了三颗糖全都塞进了嘴里,又拿起早准备好的酒,仰头猛灌,甜腻和辛辣的味道在嘴里交织融合,蒸腾的热水渐渐驱赶走她身上的凉意,她才觉得活了过来。
小菁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轻声说道:“让奴婢帮您吧。”
她摆了一下手。
小菁担忧地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浴桶旁歪七扭八躺着好几个酒坛子,涂禾晃悠悠地从浴桶里出来,显然已经吃醉了。
她拿着一个酒坛子,踉踉跄跄地去了后院,推开了一个她不应该推开的门。
那个门后,映入眼帘的是香阁,上面一层层整整齐齐地摆着一个个的牌位,第三层的边上有一个看着就是刚做好的牌位,上面的墨似乎都没还没干透,写着【晁温】。
一个人正跪在蒲垫上,背对着她,他便是兰因。
他正念着超度的经文。
听到开门声,念经的声音戛然而止,兰因以极快的速度站了起来,利用自己的身高挡住了涂禾的视线。
他脸上还有着惊慌,但更多的是温柔,他用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说道:“小荷,我们说好的,这间屋子你不要来。”
话一说完,他就像扇自己两下,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