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沛把镜子拿远了些。
再可爱的毛球,这么贴着镜子嚎啕大哭,也成了五官挤成一堆的圆饼。
镜面被毛球痛哭时哈出的热气打得模糊,又在它吸气的瞬间变得清晰可见。
圆饼就在这隐隐现现间不断冲击着她的视线。
她没忍住,把镜子转了过去。
好多了。
没见着她,毛球哭得更大声了。
“呜啊啊啊啊——!”
果然在嫌弃他不是人对吧!
虞沛只能又转回来,头疼道:“你哭什么啊?”
等等!
她陡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统子,你上回说如果宿盏不在云涟山,就无法感知到心脏的状态,是吗?”
“对哒!”系统应道,“云涟山有伏魔阵保护,除非他上云涟山,或者毛——不是,心脏离开云涟山,他才能有所感知。”
“那它的心脏呢?如果在云涟山上,也会受到宿盏的影响吗?”
系统想了想:“会。心脏只承载了宿盏的一部分修为,所以会受伏魔阵限制。但宿盏的修为强大到可怕,所以哪怕有阵法,也会影响到心脏的状态。”
“你的意思是……”虞沛看着痛哭流涕的心脏,嘴角抽了抽,“心脏的状态是在随他的情绪而变化?”
“嗯嗯!”
也就是说,上回它跳得那么快是受宿盏影响。
现在它哭得警报器似的,也是因为宿盏在……难过?
一想到臭名昭著的大怪物此时正蜷缩在某个角落默默伤心,虞沛就打了个哆嗦。
这可能吗?
太!离!谱!了!
简直比宿盏的心脏是坨毛球还离谱!
他能为什么而难过。
今天杀人没够数吗?
虞沛把镜子往桌面上一扣,双眼一闭。
冷静!
沛沛。
你眼前的只是团毛茸茸,和那个怪物反派没什么关系,抓紧时间攒互动值就好了。
她又拿起镜子。
毛茸茸没抱着镜子了,规规矩矩坐在镜子前仰看着她,红通通的圆眼睛正无声往外滚泪,看着无辜又可怜。
“嘤——”
虞沛顿时脑补出一团看不出人形的怪物嚎哭的画面。
她又把镜子一扣。
不行啊。
不行!
脑子已经被大怪物掉小珍珠的场景给挤满了。
平心静气许久,她勉强将这画面忘了,这才转回镜子。
毛团儿哭得没那么狠了,不过还在抽抽搭搭。
因为沾了满身泪水,整坨毛球都变得乱七八糟的,软毛一簇一簇地翘起,凌乱又可爱。
“咕——嗝叽……”
“你别哭了。”虞沛抓了抓头,“我现在也没法去找着你主人安慰他啊。”
再说了,就算能找着,她敢安慰吗?
不得被一巴掌把脑袋拍没了。
毛球哼唧两声,又抬起雾状触手,试图揩净眼泪。
但越擦越多,止不住似的。
虞沛从储物囊里取出一条糖。
“这块巧克力我都珍藏十几年了,一直舍不得吃,到现在都还记得它的味儿——没其他的那么甜,又不至于酸苦到涩口。小毛球,你要不要尝尝,尝不到闻闻味儿也行。”
就在毛球满眼疑惑地探出触手时,她把巧克力一翻,看清了上面的日期。
“哦,果不其然过期了。”
她又收回了那块百年珍藏老巧。
毛球的触手僵在半空。
它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一瞬间,泪水忽跟开了闸的大坝一样,狂涌了出来。
“你瞧你,怎么又开始哭了,是不是不爱吃糖啊?”虞沛欠欠地补了句。
毛团儿哼唧两声,泪水竟沁过半透明的雾状附足,滴滴答答打在地面。
虞沛越发觉得它好玩儿。
上回她就发现了。
这毛团子是真能听懂她说话。
“不逗你了。”虞沛又从储物囊里拿出一样东西,“这是开在御灵山下的野茉莉,昨天早上下雨,打掉了几朵,我就都捡来了——好看么?”
她将花拿近了些,白瓣儿轻贴着镜面。
稍一转,黄蕊便扫出一圈朦胧的影。
毛球抽噎两下,哭声渐止。
那抹亮色与它身后阴暗、灰沉的石阁太不融洽,仿佛是攒聚乌云间乍破的一缕天光,哪怕不去刻意关注,也会情不禁地投去视线。
它往前一跳,挨近那小朵野茉莉。不由得屏住呼吸,眼也不眨了。
“咕叽……”
好香。
隔着镜子,它嗅见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和充斥在石阁里的烂霉、酸腐气息一点也不一样。
自睁眼开始,它就被锁在这瞧不见天的昏暗铁笼里了。
这是它一百多年间从未见过的东西。
也是它从没闻过的气息。
“这是花。”虞沛又一转,拿瓣尖儿轻轻碰了下它的额心。
柔软抵在额心,毛团儿呆愣愣地开口,学着她唤道:“乌……乌……洼。”
它伸出触手,隔着镜子万分珍怜地碰了下花瓣。
很脆弱,仿佛一碰就碎。
可是又满是生命力,与它周遭的一切都不一样。
它喜欢这个。
好喜欢。
“嘭——!”它的头顶竟长出了一朵小小的、灰黑色的花。
除了颜色,那花的外貌与她手中的野茉莉一模一样。
“洼!”毛团儿甩了下脑袋,头顶的小花随它一起摇动。
它也有!
甩动了两下,毛球又往镜前凑,眼睛里揉着碎光。
摸摸它的花呀!
它那模样实在太过可爱,虞沛伸手,指尖点了下毛球头顶的黑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