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敛只是想起一些片段,便忍不住生出恨意,顾忌鸾尹宫内侍在场才勉强压了下去没表现出来。
顾敛尚在琢磨皇后此次邀请的用意,就听内侍说实际叫他们去鸾尹宫的人是崇文帝,因着今日肃王和端王回京,便在鸾尹宫设了家宴。
顾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讽刺,十多年了,崇文帝才想起来家宴上应该还有他和顾让这号人。
“五殿下,六公主,到了。”
轿辇被安稳地放到地上,顾让顾敛下了轿辇,被随行太监恭敬地请进殿内。
时近黄昏,鸾尹宫内已点了烛火,殿内摆了黄花梨长案,案上摆满了珍馐美酒。顾让一踏过门槛,坐在长案旁的人齐齐看了过来。
十多个人,顾让扫了一眼,将几个眼生的和名册里对上了号,便低头同顾敛先向主位上的崇文帝和皇后行礼:“父皇,母后。”
“免礼,来这坐。”
长案两旁都坐着人,清一色皇子公主,只剩两个相对的位子空着,显然是留给他们的,顾让顾敛便自觉去那里坐下。顾让左手边就是顾嘉善,见她来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但没多说什么,比平日规矩了不止一星半点。
比较意外的是顾谦也在,坐在顾敛旁边,顾让已经几个月没见过他了。他瘦了不少,脸颊苍白,微低着头坐在位子上,对她和顾敛的到来没什么反应,双手放在膝上,规规矩矩地坐着。
顾让坐下时瞥了一眼,贤贵妃丧期未过,顾谦手腕上还绑着细长的白布条,露了一半在衣袖间。
两人坐定后,崇文帝才开口道:“正巧佰儿和瀓儿回京,朕许久未同你们几人一道用过膳,今日便当作家宴,不必拘于虚礼。”
皇后挥了挥手,一旁宫女便上前将汤盅一一呈了上来:“佰儿和瀓儿舟车劳顿,这莲子桂藕玉燕汤是特地为你二人备的,尝尝合不合胃口。”
语罢又看向顾让顾敛,和善道:“让儿和敛儿头一回来,本宫也不知道你二人偏好如何,便叫人各口味都备了些,你们若有吃不惯的,直言便是,下回再有家宴,本宫心中也有数了。”
此话一出,引得桌上各人齐齐看了过来,神色各异。
顾敛神色未变,温声回道:“劳母后费心,我和让让并没有忌口之物。”
说是不讲虚礼,实际用膳时依旧遵循食不言的规矩,说完场面话后一时间殿内只有轻微的碗筷碰撞声。
顾让安安静静吃着饭,吃到一半,却感受到一股阴毒的视线盯着自己,她顿了顿,抬眼只见对面顾谦垂下眼皮,夹了一口饭送进嘴里。
顾让看向顾敛,见他神色自然,料想顾谦并未做什么小动作,便放下心继续吃饭。然而没吃几口,又感受到一道不可忽视的目光自左前方传来。
她抬眼,便对上了一双含着兴致的桃花眼。
桃花眼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崇文帝二子顾瀓。
顾让在脑中翻出对这人的记录。
端王顾瀓,生母早已故去,早早养在皇后宫中,与大皇子顾佰很是亲厚。他方及冠不久,前些年出宫开府,被封为端王,为人却与其封号相去甚远。虽贵为皇子,但行事恣意潇洒,不拘小节,不爱拘于深宫之中,反而喜欢观山玩景四处闲游,沉迷于风花雪月诗词歌赋。
崇文帝也曾骂过他耽于享乐,不思进取,但时间久了,见他依旧我行我素、不思悔改的样子,也就随他去了。
至于顾佰,则是皇后所出嫡子,封号为肃。如今年岁二十有余,已经开始参政,前段时间任钦差到各府州例行巡查,直到今日才返京。
见顾让回视,顾瀓也不躲,视线在她和顾敛顾谦之间饶有兴致地转了一圈,最后对她挑了挑眉,举起酒盏遥遥示意,敬了她一杯。
他生的一副好相貌,五官俊美,嘴角自然带着微上扬的弧度,尤其是那双多情桃花眼,含笑看人的时候,让人丝毫升不起敌意。
二人的互动被崇文帝看在眼里,眼中欣慰一闪而过,开口道:“瀓儿这次回京,可有何打算?你今年连除夕宴都没赶上,若是再像以往待个一两月就离京,朕可就不许了。”
“父皇这就冤枉儿臣了,儿臣又不是故意不回的。海上起了风暴,船只没法启航,儿臣有什么办法。”顾瀓道,“不过儿臣此番回来,定要在京中待上个一年半载的。”
“哦?”崇文帝闻言有一丝意外,“怎么忽然转性了?”
“儿臣这次去了外番,碰到一外商在贩卖一些地志杂书,图文并茂,见万般景象皆汇于几页书册之上,感触颇深,便想趁这段时间将儿臣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编纂成书。”
“倒是个巧思。”崇文帝先是称赞了一句,而后话头一转,道,“既然你回来也是为了编书,刚巧翰林院有个编修前段时间告老辞官,你就先顶上吧。”
顾澂脸一垮:“父皇,你明知儿臣不喜……”
崇文帝打断他,佯怒道:“只是一个编修,做些简单的文书工作,怎么还要推辞?就这么不想为父皇分忧?”
顾澂只好道:“儿臣不敢。”
崇文帝满意道:“朕许你春猎后再去翰林院上任。”
顾瀓幽幽叹了一口气:“儿臣遵旨。”
顾嘉善见他吃瘪,没忍住笑出了声,有崇文帝开口在前,她也就不顾及死礼了,笑道:“好了父皇,你就别为难二哥了。二哥,你快同我说说,外番是什么样子的,那儿的人和我们差别大吗?”
一提这个,顾瀓便来了精神:“外番和我们这里确实大不一样。外番人都是金发碧眼,身材高大,行为举止开放肆意,语言文字和衣履吃食也别具一格,叫我长了好大见识。”
顾嘉善惊叹了一声:“好神奇,我也想去看看。”
崇文帝闻言就道:“你可别学你二哥成日里在外面瞎跑,朕要寻他都不知道去哪里寻。”
顾嘉善撇撇嘴:“儿臣知道,儿臣就是说着玩嘛。对了二哥,你这次都带了什么回来?”
顾瀓游历四方,每次回京都会带不少新奇玩意儿,都是顾嘉善在宫中从未见过的,因而每次都会问上一嘴。
“都是些小玩件,等我回府后和大哥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