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内容后脸色一点一点白了下去。
“……绥国大军压境,姜将军率我军对抗,辎重不足,已退守镇北关……绥兵临城下……要求交还质子……限一月之期……”
他看向崇文帝,明知故问:“这是什么意思?”
崇文帝沉默一瞬,道:“最迟后天,你就要随军出发去边关。”
亭子四角的柱子贴了囍字,仆人们乐不可支的声音遥遥传来,约莫又是为了绸布或灯笼的位置而笑着争执。
美梦就算成真,也是易碎的。
崇文帝没有拿回折子,站起了身:“让儿,送送父皇吧。”
三人走远了,疏芩没有跟上去,担忧地看向赵开:“姑爷……”
赵开扯了扯嘴角:“……恐怕当不成你们的姑爷了。”
可是明明就差五天。
屈指可数的五天。
他看着柱子上鲜明的囍字,这时才想起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并不是什么吉利的诗,这句诗的后面是: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
顾让一路沉默着把崇文帝送到了公主府门口。
崇文帝停下脚步,看向她,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和赵开的婚事,朕可以替你取消。”
“……多谢父皇,”顾让道,“但是不用了。”
崇文帝凝视她片刻:“你想好了?”
“嗯,”顾让道,“绥国为何会突然发兵?”
提及此,崇文帝的脸色难看起来:“边军离境,绥人自然要乘虚而入。”
前几个月,他下诏命姜索阳调动神策军和两万边军归京,以支援禁军,却阴差阳错救了自己。他哪知道,是顾让偷改诏书,叫姜索阳另寻他路归京,姜索阳才能率军及时赶回来。
那条寻常的归京捷径,早被舒亲王动过手脚。
经舒亲王一事,齐国元气大伤,百废待兴,禁卫军叛变的叛变,死的死伤的伤,只能从姜索阳带回来的两万边军里挑人改制。
如今商业恢复正常,国库充盈却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于是又绕回了原处,不得不面临军饷不足的问题。
“绥人撕毁盟约在先,若非军备不足,朕可以不交出赵开。但是现在,朕需要用他来拖延时间。”崇文帝道。
他在向顾让解释,顾让心知肚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真正的国事,涉及战争、国土、边关百姓的安危,她没有办法,赵开也没有。
她回到撮角亭,赵开已经不在那儿了,于是又去了他的院子,依然没找着。
公主府里的欢声笑语霎时间消失殆尽,顾让在主院门口看到了疏芩和疏银,两个人忧心忡忡地往里张望,并不进去,见着她道:“公主……”
顾让往里看去。赵开坐在竹椅上,仰头盯着半开的芙蓉发呆。
少顷,她道:“追一道帖子给原本要宴请的宾客,就说不用来了。”
疏银咬了咬唇,道:“……是。”
“你们都下去吧。”
顾让抬脚进了院子,院门在身后阖上,竹椅做得很宽,足以躺下两个人,她在空着的另一边坐下,却缄口无言。
赵开转头看她,扯了扯她的袖口,“我们躺一会吧。”
竹椅上还有未清理的花瓣与树叶,被两人压到身下,这棵芙蓉树和洗萃宫里的差不多大,枝叶疏朗,开出的花却更密,顾让睁眼瞧着被枝桠框起来的天空。
秋高气爽,无雨无雪,其实是很好的时节。
他们不用担心纸糊的灯笼会被打湿,拜天地时天空中阴云密布,会有亲朋好友兴致昂扬地递上贺礼,说些寓意美满的祝词。
可惜有些事情设想太多,就容易变成一场空。
顾让听着身旁的人平稳的呼吸,感觉他翻了个身,然后抱住了自己。他偏头,将脸埋在了自己颈窝里。
湿湿嗒嗒的,像落了一场雨。
他的肩膀轻轻颤抖起来,似细雨中的蝴蝶,顾让抬手摸上他的后颈,顺着他的墨发轻柔地抚慰。
“……我送你。”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