页摸不透她的路数,沉吟少许后道:“公主舟车劳顿,不若先去营帐里歇一会儿。”
他目不斜视,语气恭敬,好似全然不好奇顾让为何要维护一个质子,见顾让同意后便侧身做了请的手势,一路始终落后她半步。
姜索阳也跟了上来,他牢记临行前顾嘉善和姜染霜的嘱托,要好好照看顾让。
顾让未刻意作男子打扮,身侧赵开和军营里皮糙肉厚的汉子一比,活脱脱一肤白貌美的小郎君,免不了惹人注目。
眼见军营中操练的士兵有意无意地往两人身上看,姜索阳当即就皱起了眉,扫视一圈,喝道:“都看什么?干自己的事情去!”
士兵们陆续收回目光,但还是有几个胆子大的不时往这边瞟。
姜索阳干脆上前一步走到顾让身侧,挡住一部分士兵的视线,“还看?!”
李页道:“士兵们不太懂事,还请公主见谅。”
一路绕过大大小小的营帐,每到一处李页便贴心地向顾让介绍。
“这是粮仓……”
“这是辎重器械库,还有马厩……”
“……”
“骑兵营分设军营两侧,步兵营在中后方的位置……粮草会分发下去,一般十人一组自己在营中煮饭吃……”
天色转黑,军营里陆续点燃起明亮的火把。
“那是主营帐,平时就在里面商议军务……”
“主营帐旁边的就是大将军的居所……”
“……”
“那片是其他将领的居所,罗岭左副将、刘一平右副将、姜少将还有卑职都住在那块……原本监军也是住在那里的,但公主身份特殊,卑职们为您另外设了一处营帐,离其他将领和士兵的营帐都有一定距离,以免他们不小心冲撞到您……”
“到了,此处便是了。”
李页停下脚步,“因为是临时搭建,所以有些简陋,公主莫要见怪。卑职已经差人去搬您的行李了,等会儿会和晚膳一起送过来。卑职不便进去,公主若无别的吩咐,卑职就先告退了。”
“质子的居所在何处?”顾让问道。
李页一愣,道:“未作特别安排。”
顾让默了默:“他和我住在一处。你叫人把他的行李一并搬到我帐中,再送三份晚膳和一瓶药油过来。”
李页面上闪过一丝错愕,终于忍不住打量了赵开一眼,问道:“敢问公主,质子和您……”
“他是我的夫婿。”顾让语气平常,也不管这句话在其他人心里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向错愕不已的李页颔首道,“有劳。”
语罢便牵着愣神的赵开进了营帐。
李页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姜索阳,吃惊道:“你怎么不提前写信跟我说监军和绥国质子有这层关系?”
姜索阳同样瞠目结舌:“可染霜跟我说的他们只是定亲啊。”
“定亲也是亲,不行,我得去跟你爹说,让将士们这几日对绥国质子都客气点。”
姜索阳摸了摸鼻子,心想来不及了,他罗叔已经不客气过了,“不至于吧?”
李页没好气地剐了他一眼:“你以为凌越公主为什么要把御赐腰牌明晃晃地挂在外面?那是给我们看的,她是监军,更代表着陛下,得罪她,你是好日子过惯了是吧?”
他看姜索阳脸色不对,就问道:“罗岭做什么了?”
他到营门口的时候只看见质子的随从在解镣铐,罗岭那句话虽然有些怠慢,但也没有错处,就没有多想,此时见姜索阳神色奇异,不由得联想到罗岭火爆的脾气。
罗岭不会已经把人得罪死了吧?
“也没什么。”姜索阳含糊道。
就是当着顾让的面驳斥了陛下的意见,劝顾让留在总兵府当个花瓶,把赵开当成了囚犯对待,当众挫了顾让的威信,然后扬长而去罢了。
李页听罢气个半死,好半天没说话,末了道:“赶紧把公主要的东西送去,等明天让你罗叔过来跟公主道个歉。”
姜索阳哦了声。
……
晚膳和药油在一盏茶之后送到了顾让的营帐里。
营帐分内外两个部分,用另外的帘布隔开。布置简单,但东西齐全,外部放着一张长桌、架着铁锅的火炉等等。
有李页的吩咐,士兵们将行李放到外间便离开了,一刻都不敢多停留。
戚风将自己的那份晚饭拿出来,提着食盒走到厚重的帘布边上:“主子,公主,晚膳送来了。”
片刻之后,帘布掀开一角,顾让打开食盒盖子,拿走了里面的药油。
帘布重新落下,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动静,戚风只好把食盒放回桌子上,他拿起筷子,开始吃自己的饭。
内间的布局也十分简单,只有一张行军床和另一端被粗糙木屏风圈出来的盥洗之地,能坐的地方只有行军床。
顾让倒了药油在手心里,揉开后捂到了赵开的手腕上。
他皮肤嫩,戴了半天的镣铐就已经压出了淤青,有些地方还破了皮。
眼前手指微蜷,顾让看了赵开一眼,低头用袖角轻轻擦拭掉破损皮肤周围的药油,然后换了手指,用指腹揉按着淤青特别严重的几处。
两只手揉完后,她捞起赵开的腿放到膝上,褪下鞋袜,又倒了些药油捂到脚腕上。
赵开一直很安静,安静得有点不像他。
“对不起。”他忽然道。
顾让一顿,没抬头:“为什么。”
“他羞辱你。”
顾让淡淡笑了一下:“那是他的事,你道什么歉?”
“可是是因为我。”赵开道。
“他不敬我,不是因为你。”
赵开静了一会儿,又道:“你以后……别说我是你的夫婿了……”